诗文库 正文
宋故王夫人徐氏墓记(宝祐二年二月) 南宋 · 王道成
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九一
夫人讳妙静,姓徐氏。某先世由觉溪徙居吴唐,为丰城望族。曾大父讳彪。大父讳先举。父讳阜,仁恕躬行,给事泉谷徐公铭其墓,以隐君子称之。夫人生于绍熙之癸丑,及笄归先祖。子一人,是为先君。孙二人:道成、道纯。嘉定辛巳,先祖捐馆,先君才八岁。淳祐庚戌三月,夫人以微疾终于正寝,享年五十有八。先君居丧哀瘠,辛亥十月亦弃背。诸孤将以宝祐甲寅二月十有六日己未奉夫人柩葬于同里白竹冈之阳,从先君治命也。道成重念自垂髫以来,夫人鞠之膝下,恩爱为独至。甫及成童,即罹酷罚,零丁孤苦,不可复有依刘之日;悠悠苍天,曷其忍哉,曷其忍哉!今宅兆既卜,哀慕涕思,不任于怀,敢引见闻,以述先德。尝侍族之尊行,有称夫人之行以教曰:「汝宜知之,夫人生于名家。嶷然殊异,造次中礼法,父母钟爱之。择所宜归,得汝祖。既入门,恭顺舅姑,尽妇道。姑徐夫人御下严饬,夫人柔声怡色,日娱侍左右。姑喜语人曰『是善事我者』。暇则往宁其族,终始不匮。同居聚指数百,夫人敬所尊,友所敌,字所下,内外无间言,人以为难。识见明敏,族有婚丧大事,咸过而取。则家务纤悉,一以自任。故汝祖得肆其力于学,昌其气于文,两以毛郑《诗》待试辟雍,而一占首选。既效,夫人益勉以卒业。不幸汝祖早弃代,夫人执丧礼,劬躬理家馆士,淑子孙。人有以贫阨告者,赒之贷之,无不满意而去。嫠居三十年,母范既备,家道益肥。又尝侍舅祖之侧,有闻如出一口」。呜呼痛哉!仰惟夫人与仁孝偕生,以礼顺俱长。幼而为贤女,归而为贤妇、为贤母。法宜得铭,而不肖孤弱未有立,不能乞诸名世之笔以相不朽,非不孝之大者欤。已矣已矣,陨身碎骨,不足以赎其罪矣,沥血刳心不足以写其悲矣。刻之坚石,纳之幽宫,以志终天之痛云。先祖讳惟善,字应夫。先君讳士本,娶范氏。前事十日,孙王道成泣血百拜谨书。表末迪功郎、潭州浏阳县尉、巡捉私茶盐矾私铸铜器兼催纲徐应云填讳。族兄朝散大夫经孙篆额。
按:江西丰城市博物馆藏志石。
上丞相刘忠斋书 宋末元初 · 谢枋得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一三、《叠山集》卷四、《少微通鉴续编节要》卷二七、《续宋宰辅编年录》卷二五、《古文奇赏》卷二二、《文章辨体汇选》卷二三○、《南宋文范》卷三五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
七月吉日,门生衰绖谢枋得谨斋沐裁书百拜,托友人吴直夫献于内相尚书大丞相国公忠斋先生钧座。惟天下之仁人能知天下之仁人,惟天下之义士能知天下之义士,贤者不相知多矣,能灼见三俊之心者,必圣人也。某自壬戌以后,小夫竿牍不至门墙者二十七年,孰不以为简?先生曰:「斯人也非简我也,必爱我也」。今天下能知某之心者,孰有过于先生乎?事有当言而不言,则非所以酬知己,某敢不避诛斥而僭言之。君子之所为,必非众人之所识。汤可就,桀亦可就,必道义如伊尹者能之,伯夷柳下惠不能也。佛肸召可往,公山弗扰召可往,必圣神如孔子者能之,曾、颜、闵不能也。传曰:「人各有能有不能」。先生之所能,某自知某必不能矣。大元本无灭宋之心;郝奉使将命来南,欲使南北百万亿苍生同享太平之乐,至仁也。只此一念,自足以对越上帝。贾似道执国命十六年,欺君罔上,误国残民,其恶不可一二数。拘行人,负岁币,满朝无一人敢言其非;兵连祸结,亡在旦夕,满朝无一人敢声其罪,善类亦可自反矣。天怒于上,人怨于下,国灭主辱,理固宜然。天实为之,人岂能救之哉?大元之礼三宫亦可谓厚矣,大元保全亡国之臣亦可谓有恩矣,江南无人才,未有如今日之可耻。春秋以下之人物,本不足道,今可求一人如瑕吕饴甥、程婴、杵臼厮养卒,亦不可得矣。先生少年为伦魁,晚年作宰相,功名富贵亦可以酬素志矣。奔驰四千里,如大都拜见大元,岂为一身计哉,将以问三宫起居,使天下后世知君臣之义不可废也。先生此心,某知之,天地鬼神知之,十五庙祖宗之灵亦知之,众人岂能尽知之乎?师友之相知,古今宁几人哉?事有可效忠于清朝者,某不可不言,先生亦不可不察。近睹路县及道录司备奉尚书省指挥,江淮行省参知管公将旨来南,根寻好人,根寻不觑面皮正当底人。此令一下,人皆笑之,何也?江南无好人、无正当人久矣,谓江南有好人、有正当人者,皆欺大元也。何以言之?纣之亡也,以八百国之精兵不敢抗二子之正论,武王,太公凛凛,无所容急,以继灭兴绝谢天下。殷之后遂与周并立,使三监、淮夷不叛,则武庚必不死,殷命必不黜,殷之位号必不夺,微子亦未必以宋代殷而降为上公也。多士多方,依依然不忘旧君者三十年,成王、周公以忠厚之心消其不平之气,曰「商王士」,曰「有殷多士」,曰「殷逋播臣」,未敢以我周臣民例视之。太平君相待亡国臣民何如此其厚也!岂非殷之旧国故都,犹有好人,犹有正当人乎?唐人哀六国之灭者也,「妃嫔媵嫱,王子皇孙,辞楼下殿,辇来于秦,朝歌夜弦,为秦宫人」,至今读者犹恻楚,六国臣子无一痛心刻骨,亦可谓无人矣。楚怀王不过一至愚极闇之主耳,播弃忠直,信任奸邪,送死咸阳,无足哀者。楚人乃怜之,如悲其亲戚,岂不曰楚本无罪,不过弱而不能自立耳。楚灭矣,义陵一邑惓惓于旧君者惟一心,扶老携幼,肥遁桃源,后六百年,儿孙尚不与外人相接。以秦皇帝之威灵,蒙恬、蒙毅之智勇,岂不能尽执楚人而拘之?天常民彝,不可泯灭,姑留此辈以劝吾忠臣义士可也。岂非楚之旧国故都犹有好人,犹有正当人乎?女真之破汴京也,劫二帝,据中原,土地人民皆其有矣。粘罕多智人也,知地广人稠,未易心服,一读马伸、秦桧议状,为之动心变色,亟思一策处之。尔后南北战者六七年,女真之待二帝亦惨矣,宋之臣子不敢置两宫于度外也。今年遣使祈请,明年又遣使祈请,今年遣使问安,明年又遣使问安,一使死于前,一使继于后。王伦一市井无赖狎邪小人耳,谓梓宫可还,太后可归,诸君子切齿怒骂,终则二事皆符其言。行人洪忠宣拘留燕山,开门授徒,室燃敬其忠信诚悫,一日问之曰:「天下何时可太平」?忠宣曰:「息兵养民则太平」。又曰:「何如则可以息兵养民」?忠宣读《孟子》齐宣王问诸侯救燕一章以对,和声琅诵曰:「天下固畏齐之强也,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,是动天下之兵也」。又读《孟子》乐天畏天一章,曰:「小国能畏天,大国能顺天」。室燃曰:「善哉善哉,吾计决矣」!曾几何时,密授秦桧以江南称藩国纳岁币之说,而息兵养民矣。女真自丁未以后,安处中原,享国百有八年,而宋自戊午至甲午,偷安江南者九十七年,非秦桧之功,皆洪忠宣读《孟子》劝室燃之力也。岂非江左臣子犹有好人,犹有正当人乎?以某观之,江南无好人,无正当人久矣,求好人、正当人于今日尤难。某江南一愚儒耳,自景定甲子以虚言贾实祸,天下号为风汉,先生之所知也。昔岁程御史将旨招贤,亦在物色中,既披肝沥胆以谢之矣。朋友自大都来,乃谓先生以贱姓名荐,朝廷过听,遂烦旌招。某乃丙辰礼闱一老门生也,先生误以忠实二字褒之,入仕二十一年,居官不满八月,断不敢枉道随人,以辱大君子知人之明。今年六十三矣,学辟谷养气已二十载,所欠惟一死耳,岂复有他志?自先生过举之后,求得道高人者物色之,求好秀才者物色之,求艺术人者物色之,奔走逃遁,不胜其苦。中书行省魏参政之言勒令福建有官不仕人呈文凭根脚者,又从而困辱之。此非先生之赐而何,然先生岂有心于害某哉!大抵朝廷一番求贤,不过为南人贪酷吏开一番骗局,趁几锭银钞,欺君误国莫大焉。今则道录司备参政管公将隆旨,根寻好人、不觑面皮正当人,又物色及某矣。某断不可应聘者,其说有三:一曰老母年九十三而终,殡在浅土,贫不能备礼,则不可大葬。妻子爨婢以某连累,死于狱者四人,寄殡丛冢十一年矣。旅魂飘飘,岂不怀归?弟侄死国者五人,体魄不可寻,游魂亦不可不招也。凡此数事,日夜关心,某有何面目见先生乎?此不可应聘者一也。二曰有天下英主必能容天下之介臣,微介臣不能彰英主之仁,微英主不能成介臣之义。某在德祐时,为监司,为帅臣,尝握重兵,当一面矣。蒯通对高祖曰:「彼时臣但知有齐王韩信,不知有陛下也」。滕公说高祖曰:「臣各为其主。季布为项羽将,而尽力乃其职耳,项氏臣可得而尽诛耶」?某自丙子以后,一解兵权,弃官远遁,即不曾降附。先生出入中书省,问之故府,宋朝文臣降附表即无某姓名,宋朝帅臣监司寄居官员降附状即无某姓名,诸道路县所申归附人户即无某姓名,如有一字降附,天地神祇必殛之,十五庙祖宗神灵必殛之。甲申岁大元降诏赦过宥罪,如有忠于所事者,八年罪犯悉置不问,某亦在恩赦放罪一人之数。夷齐虽不仕周,食西山之薇,亦当知武王之恩;四皓虽不仕汉,茹商山之芝,亦当知高帝之恩,况羹藜含粝于大元之土地乎!大元之赦某屡矣,某受大元之恩亦厚矣,若效鲁仲连蹈东海而死,则不可。今既为大元之游民也,庄子曰:「呼我为马者应之以为马,呼我为牛,应之以为牛」。世之人有呼我为宋逋播臣者,亦可呼我为大元游惰民者,亦可呼我为宋顽民者,亦可呼我为大元逸民者,亦可为轮为弹,与化往来,虫臂鼠肝,随天付予。若贪恋官爵,昧于一行,纵大元仁恕,天涵地容,哀怜孤臣,不忍加戮,某有何面目见大元乎?此不可应聘者二也。某受太母之恩亦厚矣,谏不行,言不听,而不去,犹愿勉竭驽钝以报上也。太母轻信二三执政之谋,挈祖宗三百年土地人民,尽献之大元,无一字与封疆之臣议可否,君臣之义亦大削矣。三宫北迁,乃自大都寄帛书曰:「吾已代监司帅臣具姓名归附,宗庙尚可保全,生灵尚可救护」。三尺童子知其必无是事矣,不过绐群臣以罢兵耳,以宗社为可存,以生灵为可救,阳绐臣民以归附。此太母之为人君,自尽为君之仁也。知宗社不可存,生灵不可救,不从太母以归附,此某为人臣自尽为臣之义也。语曰:「君行令,臣行志」。又曰:「制命在君,制行在臣」。大臣者以道事君,不可则止,孔子尝告我矣。君臣以义合者也,合则就,不合则去。某前后累奉太母诏书,并不回奏,惟有缴申二王,乞解兵权,尽纳出身以来文字,生前致仕,削籍为民,遁逃山林,如殷之逋播臣耳。闻太母上仙久矣,北向长号,恨不即死,然不能寄一功德疏如任元受故事,今日有何面目捧麦饭洒太母之陵乎?此不可应聘者三也。今朝廷欲根寻好人,不觑面皮正当底人,某决不可当此选。先生若以三十年老门生,不背负师门为念,特赐仁言,为某陈情于江淮行省参知管公,愿移关诸道路县及道录司,不得纵容南人贪酷吏,多开骗局,胁取银钞,重伤国体,大失人心。俾某与太平草木同沾圣朝之雨露,生称善士,死表于道曰「宋处士谢某之墓」,虽死之日,犹生之年,感恩报恩,天实临之。司马子长有言:「人莫不有一死,死或重于太山,或轻于鸿毛」。先民广其说曰:「慷慨赴死易,从容就义难」。先生亦可以察某之心矣。干冒钧严,不胜恐惧战慄之至。
秘书丞许君墓志铭 北宋 · 范纯仁
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五七、《范忠宣公集》卷一二
君讳渤,字仲容,其先许昌人也。曾祖讳德恭,终于华州蒲城主簿,遂为蒲城人。祖讳知岩,父讳仁愿,皆不仕。君少沈悟,慨然思自奋励,以起其家。读书业文,不舍昼夜。天禧三年举进士,擢高第,为原州军事推官。再调邠州观察推官,移监凤翔府太平宫。历兴州军事推官、陇州防禦判官、权知天兴县,又为润州观察推官。凡五为从事,积十四考,徒以无荐者,不得迁。而君益以刚介自守,亦不以人不己知为愠,孔子所谓「君子者乎」。其罢天兴也,尝退居终南山下,葬其三世,既而以林泉为乐者凡五六年。贫甚,亲友不堪其忧,以义劝之,遂强起官丹阳。时先文正自饶移润,适君在幕中,遂知其贤,因暇日问之曰:「以君文行之高,何知者之少耶」?君对曰:「相知之道,固未易也。未尝茍欲人知,故人亦不知。盖闻君子病乎无能,不知非所病也」。文正公爱重嗟叹之,遂荐于朝,改著作佐郎。以不善史事,求监邓州商税,又移监西京税。迁秘书丞、监嵩山崇福宫。宫旧无监官,文正公方在政府,以君高介之节,不可劳以俗务,故特奏置监官以处君。而与宦者不合,罢去,监郾城县税。年六十八,告老于朝,得以本官致仕。文正公解赐带以赠之,今仆射富公亦遗钱十万,遂买山居于箕、颍之间。庆历丁未岁七月一日,以疾卒,享年七十。君疾中为文二篇,以示子孙,其大旨皆穷理尽性之言。呜呼!死生且不能累君之心,况名利邪?娶武氏,屯田员外郎骧之女,治家有贤淑称。二男,长曰惟忠,以君致仕恩累官为德顺军判官,后君若干年而亡;次曰惟孝,奉君之丧,以某年某月日葬于颍阳县醴泉乡盖祖里,夫人武氏祔。女一人,适屯田员外郎薛仲恪。孙男三人:宗述、宗逸、宗远。孙女二人,并幼。君性高洁,而尚仁恕,平居不妄言笑,尤精于鉴裁。其为文章,必本仁义,而以教化为主。有文集十卷、注《文中子》三卷藏于家。尝以所业投富公,公以为黜邪辅正,崇立经术,得孟、韩之所存。噫!以富公之称,固可信其文矣;以文正公之知,固可信其行矣。葬既有期,惟孝持君之《行状》,泣来请铭。予以先公所知,义不可辞,而为铭曰:
学臻乎原,仕恬其进。世不我知,乐以自信。金玉其坚,芝兰其芳。潜英隐华,久而乃彰。位不克显,道则有馀。呜呼许君,其君子儒。
答任师中 北宋 · 吕陶
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: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
石城山下居,草草已经岁。
终日对山吟,何尝问阴霁。
自知有义命,百事安拙计。
每蒙亲朋念,尺书来者继。
岂徒问寒温,亦惑慰穷滞。
惟公见爱心,不逐时情替。
亲迂老匠笔,特枉长吟惠。
良金岂雕刻,文锦自灿丽。
太羹充馁肠,灵药去昏翳。
所得适所怀,拜赐敢不励。
诗骚久寂寞,俗士鲜缉缀。
公常得之深,豪赡有规制。
顷闻湖州祸,文字倦且废。
朝廷极仁恕,风俗当训厉。
终令服宽典,不忍投四裔。
吾侪今唱酬,正可颂治世。
况当导情性,无自取罪戾。
敢于韶濩前,率尔献郑卫(自注:时苏子瞻以诗得罪,贬黄州。盖词云:黜置方州,以励风俗,往服宽典,勿忘自新。故及之。)。
上中书李舍人启 唐 · 薛逢
出处:全唐文卷七百六十六
某启。某闻枝枯干悴。助茎叶者烟萝。栋桡梁欹。能扶持者匠石。是以茂盛自丰于茎叶。孤危全赖于扶持。若不为枝梧。则立见倾弛。某因缘恩顾。辄吐肺肝。伏惟念以风波。必垂拯济。某死幸甚。某家望陵迟。眇然孤藐。飘流勤苦。垂三十年。分分自登。粒粒自啄。取第不因于故旧。蒙知皆自于隽贤。每用饮水清心。闭门守道。南宫试艺三篇。徒献于九重。东观雠书七稔。才登于一邑。同时流辈。尽列班行。独此后时。有惭先达。得不沈吟俛首。局促哀鸣。某自守一官。倏尔两考。惟将勤俭。用免悔尤。刻意抚绥。才成条贯。曹无冤案。狱䍐系囚。孤弱者贷之以恩。豪强者绳之以法。置公廨草三千束。粟三百石。小有供须。了无率配。洎徵三税。不鞭一胥。公署无喧。雀罗可设。县南峡口。偫盗所居。白昼劫人。赤丸杀吏。某自到县。百计方圆。峡南北各置一铺。仍选有身手健。两处共置十人。给与园场。兼之杵臼。往来应援。旦夕提防。自此以还。盗贼弥息。其馀恢张廨宇。搜抉奸欺。澄清镇军。检辖僚吏。乃至招携户口。役使人夫。利物之由。不可遽数。昨者秋收自京回。具舍人面唤。询诸所图。上戴恩知。莫能比喻。某比者依投仁宇。首尾三年。苟非同声。未尝接武。辄将勤苦。勉自进修。岂暇再言。素应详熟。尚想樽前即席。月下谈诗。偏于才隽之场。曲借吹歔之便。其奈惊湍暗激。利觜潜伤。清要班资。寂寥拟议。自料于家必孝。于国必忠。于事必勤。于身必正。刑于兄弟。至于家邦。亦何必贵拟齐桓。富侔盗蹠。复念誓志。不识古人。盟府策勋。用为已事。至于亭障山川之险易。储蓄经费之有无。戈鋋利便之短长。戎狄土风之好尚。莫不心摹意揣。虑计神筹。言从智符。事与机会。陈思王之自试。不独古人。班定远之束书。焉知来者。既蒙忧轸。得以咨谋。伏惟念以迷方。指其捷路。生死幸甚。今所期者。国庠博士。赤县子男。傥蒙历试诸艰。便作秦陇刺史。不妨缘阶取贵。因效建功。事列尊彝。名光史册。生死幸甚。所谓射已之鹄。无信旁人。苟能自审行藏。不致甚费恩力。伏望悯其孤立。曲赐重言。俾枯荑再生于青杨。枯骨重肥于白日。誓当触槐全盾。结草抗回。生为厮养之臣。死作埽除之鬼。生死幸甚。如或责以狂妄。校以尊卑。躁僭之辜。生死惟命。伏惟俯垂仁恕。幸甚。不备。谨启。
朝请郎潼川府路提点刑狱杜公墓志铭 北宋 · 吕陶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一三、《净德集》卷二四 创作地点:四川省成都市
吾友杜公,讳敏求,字趣翁,其先出于唐杜氏,历世有显人。盖西汉御史大夫曰周,东汉谏议大夫曰穰,晋有恕、有预,皆名臣也。洎唐之盛,为宰相者十一人,子孙又以文章显者,有曰审言,审言生闲。闲生甫,字子美,肃宗时以右拾遗论事忤旨,出为华州司功。会关、陕凶歉,弃官流落剑南,居成都西郊,严武待之甚厚,表为节度参谋。久之,崔旰乱,甫往来二蜀。至大历初,南下沅、湘,卒于耒阳。甫初娶司农少卿杨怡女,生二子,及下江陵,留二子守成都籍。杨子琳之乱,避患奔眉之东山大垭,因家焉。其后族属蕃衍,遂为郡大姓。后有葬青神者,遂为青神人。公之曾大父光期,隐晦不仕;大父允升,以文行推高于众,为乡先生。父万,静默守道,笃好经史,由公贵,赠朝散大夫。妣宋氏,赠昌国县太君。公幼禀颖秀,不与群儿类。在襁褓时,每见字书,辄喜动于色,或指而道之。幼教以班固史,遂能记。七岁尝赋《闵雨诗》,有「农夫苦相问,燮理是何人」之句。年十八,问学该赡,尝应进士试。眉素多士,试者二千人,能合于式度中选者,数止二十,由是人人竞衒所蕴,以争能决胜于一时。有司深慎去取,莫不搜索隐奥,标而为题,明经中选,或于题有所不知者。公凡两试,每临为一词,则详尽意谓,贲以辞藻,选在甲乙,乃登嘉祐六年进士第。授简州司理参军,徙绵州西昌,判州事。寻而丁大夫公忧,除服,知汉州什邡县。嘉州犍为泺骤激入江,有罗护滩据险奔激,屡为患。公导而通之,至今民赖以济。赖田寨控羌夷,率以武弁领之。公至未期月,主者数以夷人相侵扰为告,意在开边隙以要赏。公揣知其情,不答,而告至不已,公曰:「某虽不肖,来临此邦,羌人未必我欺。他日茍有患,吾自任其责」。已而终公之去,竟无他警。邑人孙熙祖险猾慢上,县官稍不假借,辄造作飞语,欲中伤之。前后来者,往往悦以美言,幸无事。公将抉剔其恶而诛锄之,终公之去,更不敢涉县境。以昌国君忧去职,既除丧,屏处里舍,悢然有不愿仕之意。部使荐之,就监成都商税。成都市征,岁多羡入,至者往往苛敛以觊赏。公独不然,务职举以办事,耻削民以希进,于是上下两得,民甚乐之。元祐中,以十科进擢天下士,命近臣荐而后用。时荐公者十数人,既还阙,未尝一言闻于人,乃诣吏部,拟润州通判以归。或告之曰:「公德望之重,十科所荐尤多,傥诣丞相,当得美仕,何不审为计,而遽归乎」?公曰:「富贵穷达,固有命。吾读书闻道踰四十年,未尝求知于人。茍有知者,皆自相知耳,何暇修辞令,俛颜色,汲汲自媒以取辱哉」!执政惜其所守如此,不得已,除公成都府教授。公闻命,喜甚,促装而西。官满,执政见其姓名,问同列,曰:「是尝除成都学官,欣然而去,而未尝识之者。若人安恬静退,岂须识其面目而后用之乎」!即日除太学博士。自熙宁、元丰以来,士专一经,或略去文学,及委公撰堂试策目,乃条析班、马之学以询之,自是诸生稍稍习史传。未几,罢词赋,复以经术取士,公曰:「吾昔以诗赋举进士,故在此选,今用非所长,安能屑屑务向背以徇合于人乎」!即请于朝,求罢去,改差通判定州,在韩公师朴幕府,事无巨细,多以委公,公率以仁恕忠厚补之。韩公尝谓同僚曰:「吾与治中君性相若,气相投,无异兄弟,但姓不同耳」。有掾曹以母疾赴官淹缓,众皆难之,公为出力必争,毅然不可夺。徐诘之,乃故右辖胡公婿也。公告韩公曰:「万里从官,以母疾后期,不失为孝子,又况胡公婿乎!某素受胡公之知深,傥不一言,他日泉下何面目见之」?竟使就职。韩公叹曰:「笃于风义至如此,可为薄俗戒」。元符初,除广汉太守。京居仅二年,掩关读书,未尝妄与人交一言,士论伟之。今上即位覃霈,迁朝请郎,除梓州路转运判官,就移提点刑狱。识者谓朝廷将大用,俄感疾,乞致仕,卒于官,享年六十有三,实建中靖国元年八月二十日也。公初娶太原王氏,崇德县君;再娶郭氏,旌德县君;又娶郭氏,长安县君。二子:长曰端方,博学孝友,公笃爱之,先公十五年卒;次曰续,今才六岁。女三人:长适进士孙燮;次适新授成都郫县主簿张澈;季适进士郭琛,而先亡。孙男一人,曰嗣老。将以崇宁某年二月二十三日葬于玉台乡敦教里,举长安君及端方之丧而祔焉。有文集三十卷,藏于家。公仕宦四十年,未尝殖产,或劝之,则曰:「君独不闻萧相国所谓『令后世贤,师吾俭』乎」?使没于利者闻之,当足以自警,故今西南指士大夫廉洁者,必推以为先。既丧,梓人哀其贫,赒以赗赠,孀妇诸孤号且诉曰:「先君子昔以礼义自持,终身未尝一毫取于人,今不幸至大故,虽贫甚,宁寒饿以死,敢纳人之遗,以累其清白耶」!辞不受。闻者深嘉之,以为非公廉洁自处,素信于其家,安能至是。呜呼!予从公最久,知公最详。方少时学有原本,文辞纯明博赡,谓其可以标范后来,故爱之。既壮而仕,则闻其治有体要,重民贵义,谓其可以扩而充之,以及远大,非特区区郡县耳,故畏之。及见其信道守己,愈老益坚,不以一毫屈于物,而觊尺寸之茍获,然亦竟不为时用,故惜之。又悲其平生患难,死亡憔悴,岁月相继,将卒而子尚幼,已死而家尤贫,诸孤尚不忍茍得,以累其素履,可谓贤矣。天地之报施善人吉士,果可知邪,果不可知邪?予又闻,昔者孔子论死生之际,则曰:「知生而不知死,吊而不伤;知死而不知生,伤而不吊」。至「朋友之丧,则亦吊于寝门之外」。斯皆要以恩义而归诸礼也。予于公既吊而又伤之,哭于寝门之外,而又铭之,孰谓非礼欤!铭曰:
终始从公,可得而知。义操于我,从容典彝。德爱在物,涵濡咏嘻。吊且伤矣,曷穷予悲。大山之垭,青江之湄。著信以铭,云乎庶几。
徐母 其一 清末至民国 · 杨圻
七言绝句 押灰韵 出处:江山万里楼诗钞续集
昔陶侃未达,禀内训而礼贤才;羊琇治军,遵母教而行仁恕。如今名将之裁,成于贤母者史不绝书。维□□夫人勤俭助夫,辛苦教子,既卫国而兴家,实令妻而寿母。美叶彤管,岂曰谥辞?
生子桓桓大将才,中山世泽重云台。
羊家军旅声名盛,仁恕都从母教来。
私试策 其六 元结陆贽言论 南宋 · 史尧弼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二九、《莲峰集》卷五
扬子云,汉末大儒也,作《法言》以准《论语》,大抵商略古今人物,少有许可。至论唐虞人材,则曰「皋陶以智为帝谟」;论后世之事君,则曰「谟合皋陶谓之嘉」。夫自尧舜至于西汉之末,凡数千年,岂无一人翘然献忠,赞襄弥缝以为后世之法哉?子云孜孜皋陶,以为臣子献言之模范者,不为无说也。愚尝反复而论之熟矣。盖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其次有立言。立德之士鲜矣,士之生于世,当佐人主兴衰拨乱,以立非常之功。苟为不然,则必铺陈利害,条别是非,明当世之得失,而补人主之缺焉。观尧舜之时,在廷之士如禹、稷,如益、契,或以治水有功,或以播种有功,或以敷教有功,独一皋陶者碌碌诸子之间,若无能为,然舜以不得为已忧者,诚以其谟可以治天下国家也。考之于《书·皋陶谟》之所载,不过曰「在知人,在安民」,「惟帝其难之」,「知人则哲」,「安民则惠,黎民怀之」而已。然则扬雄孜孜取之者,岂非美其知人安民之策乎?其后如伊尹之训太甲,傅说之诲高宗,周公之戒成王,无非以此为念也。三代而下,献言之士云集雾合,不可胜数,独李唐三百年间有可采者。何以言之?隋失其鹿,太宗举晋阳之网而罗之。当此之时,咄嗟叱咤,所向无前,人皆以为太宗能创业矣。殊不知一不从魏徵十渐之戒,唐何能兴哉?盖十渐之戒,不过讥太宗之远君子,近小人,是不能知人也,讥太宗之奢肆劳役,是不能安民也。宜乎太宗听之,贞观之治寖寖乎成康之际欤!女武为乱,明皇提戈藩邸之中,而剪除氛乱,遂即帝位。当此之时,人皆以明皇能守文矣。殊不知一不从姚崇十事之训,唐何能治哉?盖十事之训,不过陈禄、莽、阎、梁之乱汉,欲明皇之知人也;不以峻法绳下,而愿政先仁恕,欲明皇之安民也。宜乎明皇从之,开元之治巍巍乎文、景之上欤!然则唐之所以创业守文者,皆由魏徵、姚崇能进知人安民之谟,而太宗、明皇倾心听之之效耳。夫以祖宗创业守文,皆由于此,后世子孙欲中兴王室者,岂外是哉?自安、史乱天下,肃宗幸河东,于斯时也,攻城陷阵,折馘执俘,专阃外之寄者,郭子仪、李光弼之徒是矣。元结之于肃宗,初无肺腑之托也。特以当天下扰攘之时,自揣其才智不足以立功于当世,于是三篇之时议上焉。自泾卒犯京师,而德宗狩奉天,于斯时也,陈师鞠旅,备禦盗贼,以清一时之难者,李晟、浑瑊之徒是矣。陆贽初无葭莩之亲也,特以当国家艰难之际,自度其智虑不足以有为当世,于是数篇谏论上焉。然结之所陈不过数百言,贽之所陈无虑千馀言,其文简严峻厉,汪洋大肆,为能切中当时之利病。大矣哉,虽皋陶之嘉谟,魏徵之十渐,姚崇之十事,其知人安民,殆未能远过也。请撮其机要而言。肃宗违李泌河阳之谋,而不能从任诸将征伐,而心怀犹豫,是昧于知人矣。安史之乱,来归者戮于独柳之下,待罪者毙于缧绁之中,是昧于安民矣。故结之所陈,不过言将士临敌而奔,贤人君子遁逃。任贤人,斥小人,乃帝王之常道,其知人之谟有如此者。国家失于太明、太信,故力役乞丐,冻馁不足,苍生危窘,贫独流亡,其安民之策有如此者。德宗任卢杞之奸邪,盘固如山,祸乱屡作,而犹且不悟,知人安民果安在也?故贽之所言以致寇为群臣之罪,纳谏为帝王之德,一酬一诘,未尽臣下之能,君子小人必辩明而精审,知人之谟孰能出其右哉?断失于太速,察失于太精,寡恕多猜,祸难滋至,必使润泽洪而人心悦,安民之谟孰能出其右哉?呜呼,二子所陈,分别利害,条陈是非,载在青史,炳若丹青,有不可掩者。然撮其大略,不过知人安民而已。譬如兵家之书,千章万句,不离乎多方以误之之一句耳。使肃、德二君皆能虚己听纳,以成中兴之功,顾不伟欤!恭惟主上抚中兴之运,祸乱之变又甚唐室之季,然则知人安民之谟,诚今日之药石也。天下之士蒙被朝廷教育者久矣,行将淬砺词锋,展摩天劲翮,效一鹗之高翔。然后伏剑束书,直扣天阍,吐胸中之所蕴,如元、陆铺陈安民知人之谟,期不负所学而后已,不识先生以为然否?
论条例司画一申明青苗事奏(熙宁三年三月) 北宋 · 孙觉
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八三、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一一二、《宋会要辑稿》食货五之一(第五册第四八六一页)、《通鉴长编纪事本末》卷六八、《宋史》卷三四四《孙觉传》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六六、嘉靖《惟扬志》卷三二、《宋史纪事本末》卷三七、《古文渊鉴》卷四八、《续资治通鉴》卷六七 创作地点:安徽省宣城市广德县
臣窃见制置三司条例司画一文字,颁行天下,晓谕官吏,使知法意,其凡有七。至于论歛散出入之弊,分城郭田野之民,忧将来之陷失,其利害灼然,人人所能知者,臣皆请置而不论。至于援引经谊,以傅会先王之典,防微杜渐,将以召怨贾祸者,臣得极为陛下陈之。其条有三,谨具如后:
一、新法云:《周礼》泉府,以谓民之贷者,有至二十而五,而曰国事之财用取具焉。今者不过三分,即此贷民取息,已不为多。今常平之物,不领于三司,比周公之法,乃不以取具国事之财用,故云公家无所利其入。臣窃以谓周家纲纪天下,其法至密,小大详略之设有条,本末先后之施有序,所治大者不领其详,所当后者不先于本,故其法始于治地,而其效至于天下,无一人之狱。此其积累,乃自于文王、武王、周公三圣人者,上取尧、舜、夏、商之遗法,损益弥缝之,至是而始备。呜呼,其亦难成矣哉!周之法如此其详且备矣,民之养生丧死者,既已无憾,则又虑夫祭祀、丧纪,与夫不可知之乏绝,故为之立赊贷之法,以阴相之,所以备民之艰难,而示弥缝之至也。以其时考之,宜若四民皆有作,而无一人得为惰游之民者。今《天官》九职,「其九曰閒民,无常职,转移执事」。则是周法虽密,而先王亦恐其疏而或有脱焉者,故又设「閒民」之职,以待转移之人,亦犹赊贷之所以待非常也。赊贷者,不可以徒予,必使以国服输息,盖又寓勤生节用之意,以俟其怠惰者耳。若夫国事之财用取具者,盖谓泉府所领,若市之不售,货之滞于民用,有买有予,并赊贷法而举之焉。若专取于泉府,则冢宰九赋之类,将安用耶?至国服之息,说者不明先郑、后郑各为一解。康成曰:「于国事受园廛之田,而贷万泉者,期出息五百」。则是一岁之中,贷钱十千,而出五百之息,是为一十而一矣。又曰:「王莽时,民贷以治产业者,但计赢所得受息,无过岁计什一」。则是莽时虽计多少为定,及其科催,唯据所赢多少。假令所贷百千,岁赢十千取一千,五千取五百,是计赢所得受息,无过岁计什一也。康成虽引载师园廛为比,然卒以莽时为据,其意盖为周制亦当尔也,不应周公取息,反重于王莽之时。夫以王莽贪乱败亡之法,尚不至于以本计息,柰何谓《周礼》太平之制,而取息之厚乃至是耶?况载师所任,自园廛二十而一,至漆林二十而五,其征五等,而漆林之征最重,以其末作妨农,所以抑之,使归本邑。今以农民乏绝,将以补耕助敛,乃欲二十而五,以比漆林之征,则是为本末者无以异,与《周礼》之意相违甚矣。况《周官》载治法甚详,必欲举而行之,宜有先于此者。如赊贷之法,刘歆行于新室已不效矣,莽之亡虽不专以此,然亦取亡之一道也。故臣谓圣世讲求,宜讲求先王之法章明较著、已试而效者,推而行之,不当取疑文虚说,茍以图治焉。
一、新法将以振乏绝,抑兼并,此诚为天子者之所虑。然臣切以谓为此者,有施设次第,而其效不可以遽见。若乱其纪纲,倒其先后,而徒以振乏绝、抑兼并为意,则其治必不成,成必不久。何以言之?西汉之时,所患者诸侯地大过制,无不帝制而天下自为者,擅爵人,赦死罪,甚者戴黄屋,至逆节萌起,内窥京师,此其势非止兼并之放恣、贫弱之乏绝也。然而贾谊处之,不过欲众建诸侯而少其力;晁错不知出此,以谪削诸侯之地,而致七国之祸,汉室几亡。其后主父偃卒用谊策,推恩分子弟国邑,而诸侯销弱,京师以尊。所谓安危之几,岂不在谋,盖谓此也。今以青苗细故,招天下之议,使老臣疏外而不见听,辅臣迁延而不就职,门下执奏而不肯行,谏官请罪而求去。若此,其事虽善,难以必行,况复疑文虚说,若前之云云者哉?臣闻夏之贡法,其传乃自尧、舜以来,可谓善矣。及周之世,不可行也,则变而为助。故《传》曰「治地莫善于助,莫不善于贡」。若夫文、武、周公,岂固弃毁先代之法哉?盖时有不可行,人有不可强,不得不舍先圣而从近世,弃古法而徇人情。以舜之世而有苗不率,又以禹出兵而征之,其势如覆太山以压卵,然以益之一言,则还师而修德。以舜、禹之圣,犹不能无过举其所以为不可及者,以其能舍己从人,唯是之求也。今赊贷之法,用之于周,不过如贡法之善;论者之纷纷,又非止益之一言。然而牢闭固拒,从而为之辞,以必其所不必,何也?臣切忧奸邪之臣,乘人情之汹汹,争欲上章奏疏,动摇朝廷,外以钩直取名,内实结党连伍,小则希权位、窃贵势,大或怀不可测之奸谋。朝廷建法兴事,不与大臣正士为谋,而务排其说、黜其忠,乃使奸邪小人得骋其志,日夜增饰造作,而幸其有变,流传四方,骇动天下,甚非国家之福也。
一、新制以谓《周礼》国事财用取具于泉府之官,赊贷之息。今常平之物,不领于三司,专以振民乏绝,比周公之法,乃不以取具国事之财用,故云「公家无所利其入」也。臣切以谓箕子见象箸而叹曰:「必为玉杯」!其后果以奢泰亡国。孔子以谓为刍灵者为善,为俑者不仁。盖俑疑于人,而后世有用殉者矣。仁圣之防微虑远,其深矣乎!今以泉府不明之法,施于主上仁民爱物之时,虽云取息二分,将以广施散利,补助耕敛之乏绝。然臣切亦私忧,使者不皆得其人,州县不能深知朝廷之微意,而并缘为奸,聚敛希旨,则单弱之民,或受其弊。九重万里,何由察而知之?今者朝廷清明,法令备具,而将漕之臣迫于财赋之不足,州县之吏畏惮监司之谴诃,尚且公为掊敛,百出千名。朝廷明有取息之文,俗吏不能通知经义,则臣又切怀箕子之私忧与仲尼之远虑也。以陛下之睿明,天姿仁恕,推仁民爱物之心而创行新法,臣恐万世之后,失其本真,有剥肤椎髓应上之求者矣。则为玉杯以亡国,与用人而殉死,可不深防其渐欤!
右,臣所条三事,非欲与建议之臣争胜负辞辨而已,盖内竭区区之愚忠,外采众人之正论,不敢以虚辞滥说疑误天听。伏望陛下断以不疑,一朝罢去,毋使天下疑朝廷之为利,小人幸君子之道消。徐讲治法,跻世太平,非独臣之幸甚,实四海幸甚!
乞睿断早赐勘鞠赵彦若父子罪状奏 北宋 · 赵君锡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三五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六○
臣伏见近日台谏官论列断赵仁恕罪名不当,及赵彦若诋诬监司等事。臣取到仁恕按卷看详,委有勘鞫未尽事理。昨所降朝旨,虽是朝廷矜恤干系人等,不欲暑月追逮,然阔略仁恕重罪,处以轻典,公议不平,兼未经辨理,须他日翻覆自诉。而彦若不能教子,失为父之道,公肆诋诬,上欺君父,无近臣之体,置而不问,实累圣治。欲望出于睿断,早赐施行。
平徐州推恩制 唐 · 懿宗皇帝
出处:全唐文卷八十三
朕以眇身。获承丕业。虔恭惕厉。十一载于兹。况荷十七圣之鸿休。绍三百年之庆祚。将求理本。敢忘宵衣。虽诚信未孚。而寅畏不怠。既绝意于苑囿。固无心于畋游。业业兢兢。日慎一日。休徵罔应。沴气潜生。南蛮将罢于战争。徐寇忽孤于惠养。招谕不至。虐暴滋深。窃弄干戈。擅攻州镇。将邀符印。辄恣凶残。不畏神祇。自诒覆灭。股肱之臣。以罪恶之难舍。腹心之众。谓悖逆之可诛。爰集甲兵。用救涂炭。上将宣力。内臣协心。选用皆得于良材。扫荡才及于周岁。绝干纪反常之噍类。惩乱臣贼子之奸谋。今则巳及偃戈。重康黎庶。畴庸之典。在丝发以无私。懋赏之时。贵纤毫之必当。其四面行营立功节度使。既成茂勋。宜加酬奖。并取别敕处分。应诸道行营都将以下节级军将。各委本道具功劳名衔分析闻奏。当续有处分。如有功效高者仍别具。归本道以后衔节级与迁改职名。及向后本军有职掌员阙。先于行营军将中选拣任使。以奖勤劳。被坚执锐。冒涉寒暄。解甲櫜弓。还乡复业。颁缯帛之赐。免差役之征。应四面行营将士。今既平宁。宜令次第放归本道。其赏赐匹段。巳从别敕处分。至本道后。仍令节度使各加犒宴。放归私第。便令歇泊。未用差使。如行营人。并免差科色役。如本厢本将自今后有节级员阙。且先以行营军健量材递相差署。用酬征伐之劳。回戈将士。赏给匹段。各巳支给发遣讫。各令中使押领到军前。仍委四面将帅及本都大将。于本道军营内。与中使对面给付。不得辄令下吏所由。致刻剥一尺一寸。应回戈将士经历州县。令供顿递。朝廷并各有处分。宜令长吏切加勾当。准备供给。不得令有欠阙。临敌用命。力屈殒身。须慰殇魂。以彰忠节。超与职事。仍加任使。如无父兄子弟只有妻女者。即委州使厚加赠恤。常令存抚。如是都将至都虞候阵亡者。具名衔闻奏。当与赠官。应阵殁将士有父兄子弟愿从军者。便令本道填替。如无父兄子弟。仍且与给衣粮。三年不得停给。因战阵伤损。手足永废者。终身并不停给。应阵殁将士及百姓衣冠。为贼杀害者。其骸骨平宁之后。如有家口亲属取归本道收葬。仍委所在州县量事应接发遣。如无亲属来取者。即令所在州县重与改瘗。勿令暴露。兼仰与设祭。王者以仁恕为本。拯济是谋。元恶既巳诛锄。胁从理宜宽宥。除庞勋亲属及桂州回戈逆党。为贼胁从。及纵因战阵拒敌。官军招谕不悛。惧法逃走。皆非本恶。盖锋刃所驱。今并释放。一切不问。委四面将帅。州县镇戍。所在要路。分明榜示。四散招携。仍许两月内所在陈首。并令长吏便放归本管。任自营生。不得妄有搅扰。其中如有才艺超异者。便收录驱使。应徐宿三州城内收复之后。见在军人百姓。除庞勋及桂州逆党亲属。并为庞勋腹心谋议凶徒须加刑戮外。馀并一切不问。应旧军将官吏。节级所由。既巳释放。并令却还本职驱使。用示殊恩。地经战伐。人率流亡。闾里既巳归还。征赋先宜蠲免。其徐宿濠泗等州应合徵秋夏两税。及诸色差科色役。一事巳上。并从十年蠲放三年。州县所由。辄不得妄入乡村。搅扰百姓。待三年巳后。量其事力。续议条流处分。馀侧近州县为贼烧劫者。令本道检勘伤残甚处。分析闻奏。待奏到续议放免。编氓失业。邱井无人。桑柘枌榆。鞠为茂草。应行营处百姓田宅产业。为贼残毁烧爇者。今平宁之后。百姓既巳招携。并许识认。各本主便自收管。州县及官吏权要。并不得妄有侵夺。如百姓有家业为贼虏劫荡尽。交切饥饿者。委所在长吏牒逐便供军使。量加给恤。如百姓先有仓窖被贼收管者。并还本主。应行营处镇砦曾为打劫占据。收复之后。须令官吏主将。除见在投降将吏官寮。及先是本官勾当外。馀委所在州县选择良吏。委之缉理。俾令百姓有所归投。舍逆从顺。臣节既著。颁禄册勋。官常斯切。应有效顺投降军将官吏。节级立功劳。虽有酬浅者。及有未沾惠者。委四面将帅更子细重分析闻奏。待到处分。应募征行。巳从犒赏。还乡休役。务令优容。应诸道差赴行营将士。其中本非旧额官健。因缘征讨召募差行者。回戈之后。如有不愿食粮。听从其便。亦准前项除两税外。放三年杂役。九原可作。千载不忘。尚禁樵苏。宁伤邱垄。应有先贤坟墓碑记。为人所知。被贼发掘。即却与掩藏。仍量致祭。十室之邑。尚有所师。遁迹阖门。独行高节。拒不义之召。非无厌之求。熏穴莫寻。焚林可取。徐宿濠泗等州县管内。有素忠义不助凶徒树谋。归国为贼残害者。具名闻奏。当与赠恤。如诸色人内。有文学节行。因用兵藏避。隐迹山林。并令搜访存抚。自用兵以来。郡邑皆罹攻劫。远念惊挠。尤在慰安。今遣左散骑常侍刘异兵部郎中薛崇等专往宣抚军人百姓。恤问闾里疾苦。回日具利害分析闻奏。于戏。朕以四海为家。兆人为子。一物失所。每轸纳隍之忧。一方未宁。常负阽危之戒。今元凶就戮。逆党诛夷。载戢干戈。永销氛祲。庶平妖气。允洽嘉祥。遐迩知闻。当体予意。
明州象山顾县令祠堂碑记 北宋 · 胡宗愈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五○
夫养民而知所以为政,教民而知所以为法。行之以仁恕,继之以不倦,虽拘于文,限于势,勇自树立而不恤乎其他;科指设施,一切可以通行而便于人;坐乎一邑之中,与其民相上下者三年尔,及既去而思也,若弃其母而不乳乎婴儿。然非贤而有道者,孰能致此哉?余于正夫之莅象山,乃益信政教之感人也在乎人之贤者耳。象虽隶明州,截然旁处,环海而岛居,陆不通人马。令无督责,辄因循茍且以延岁月,簿书狼籍,猾吏得以逞其奸巧,而民始病。正夫至于是,向之缓而废者或急以修,向之急而务者或约以罢。括奸鉜吏,亲与约束,民之恃以养生者无害矣。平冤恤穷,狱讼廉要。然后择民之秀者居以学,坐而讲劝,相与为廉让之节。行之二年,民各自矜厉而不忍犯。及正夫之病且亟,有陈祐者刲股以祷于神,曰:「冀神之复生吾县令也」。不幸而死,民之思而哭者,如哭其父母。于是相与择地而居之,塑正夫之像于其中而祀焉。县主簿石君景渊为书抵予,曰:「愿得文以书其事而刻之碑」。正夫讳方,姓顾氏,润州丹徒人。其生也,余固闻其治行,恨未识其为人也。其死也,民之思者又如此,余不能识正夫之为人果何如耶,然己试于事,而民之思者如此矣,谓不贤而能之乎?余既为之书其事,又作诗以遗象山之民,俾刻于其碑左,岁时歌之,以祀于正夫之祠,且以慰彼民之思贤令不置也。诗曰:
㙀兮盐兮穗兮稻,稌余䈻兮人孰余盗?岁不腆兮令不挠,老幼嬉嬉兮环令以笑。饮我食我兮醉则饱,谁寒谁饥兮不驰以告?我形兮我役,畴伤余财兮畴竭余力。令之疾兮我心悒悒,刲兮股兮行忧以泣。令之死兮无奈何,白露溥溥兮秋草湿。粳糯香兮䱥鱼肥,令彷佛兮乘车以归。苍烟暝兮风揭揭,𦚊蚃兮箫笳以咽。令之来兮余歌以嬉,令之去兮余伤以悲。维其不见兮我之思,子孙承兮维时祀之。
按:民国《象山县志》卷三二,民国十六年刻本。
祭两浙运使闲邪李公文 宋末元初 · 俞德邻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八五、《佩韦斋文集》卷一二
呜呼!人之云亡,诗人孔悲,所谓伊人,流俗岂知!不负天子,不负所学,有人若斯,天民先觉。上蠹吾国,下螫吾民,虽死万万,奚足称人!吁嗟我公,冰清玉洁,践扬四纪,险夷一辙。我诵所闻,更仆靡终,姑以目击,印于至公。东南斥卤,纾边裕国,公将浙漕,奸弊攸革。昔者凶竖,溪壑无厌,民怨入骨,贪吻尚馋。自公涖止,蠲苛除娆,牢盘日增,积雪皓皓。彼凶之暴,膏血是脧,获一冒禁,株逮根连。公之赋政,仁恕平直,有犯者惩,无辜者释。二浙之民,谓公父兄,庶几憖遗,以辅太平。康庄未穷,濛汜已迫,公虽归全,民实踊躄。我昔闻公,历事三朝,廉不言贫,勤不惮劳。逮于混一,宅牧南土,暴慠是锄,鳏嫠是抚。忠于而国,孝于而家,端介有守,悃愊无华。恨我与公,相见之晚,发潜阐幽,意深语浅。呜呼!我实么么,迹与世疏,公独我知,荐我公车。匪我求公,公实知我,以我之迂,何施而可!杜门扫轨,著书立言,庶规不朽,慰公九原。灵车远迈,丹旐翩举,束刍祖道,有泪如雨。
陆象先论 北宋 · 张唐英
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三一、《历代名贤确论》卷七六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一二
象先为益州长史,司马韦抱真谏以宜行罚,象先曰:「理则可矣,何必严刑以立威」?迁河中尹,录事白以小吏合杖,象先曰:「此人之情,不甚相远,必须行杖,须从汝始」。又曰:「天下本无事,庸人扰之,始为烦耳。但静其源,何忧不简」?噫,可谓仁恕长者也。求之古人,其宓子贱之伦乎,两汉以下循吏殆不及也。后世为人上者,以仁爱而抚民,则世谓之柔懦;以教化而训俗,则世之谓迂阔。至有残其民,惟恐其不酷,反得干才之誉;挠其民,惟恐其不烦,反得治剧之名。故近年趋进奔竞者,惟务轧其民,以进己之身,故天下之民日陷网罗之苦。耳不闻仁义礼乐之教,目不见宽和惠慈之化,谓为治之法,自古皆然。至有父不父、子不子、兄不兄、弟不弟,踵凶袭恶,填塞牢狱,刑诛杀戮,岁千万数,皆由在上者烦挠而致之。噫,安得国家拔卓茂于密县,显朱邑于桐乡,又求象先辈百十人,分之四方郡县,导民以德,齐民以礼,使其有耻且格,不烦不挠,至简至易,尽成循吏之治,而使吾人熙熙哉!夫以区区曹参,而能守盖公一言,以清净而镇俗,而公卿大夫牧民而不以象先之心为心者,真衣冠而衄者乎!
与门下韩侍郎书 北宋 · 范百禄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五七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一一七、《经济类编》卷四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二二
圣人之用天下,富而教之,神而化之,不可以已者也;不惠不迪,而至于用刑,不得已者也。夫以不得已之刑为不可以已之助,则居此官者宜知此意邪,抑或可以置此心而勿论也?比来朝廷政事,大论议一切出于忠厚,薄厌刀笔,而以书生儒吏处之,此宜下民无知,阴有一二蒙被上德者矣。百禄无状,摄职以来,夙夜孜孜,竭其愚忠。情法巨细,凡可生可杀之际,与僚官平订,大理往返,或至于再三,或至于四五,纤悉曲折,敢不尽心焉尔哉!然文书程涉三府,职竞覆覈,交致其详,毫釐之间,靡不力诘而深研之。呜呼,虽尧舜钦恤、文武慎罚之意,宜无以加毫发于此矣!汉诏有之:人有智愚,官有上下,故使中外疑狱谳之廷尉,廷尉以当附律令闻上也。民散久矣,抵犯者多,旬时断狱,无虑数十百千,其间岂能事事咸若上官之智邪?人心不同,如其面焉,有周有疏,趣尚不一,抵犯者多。一谓之宽,一谓之猛,同一物耳,而宽猛异耳。则司刑之官何术以处此中邪?而必曰,姑舍汝所学而从我,且不亦教玉人追琢玉哉?大抵人之宽严亦性分耳,百禄又乌能自迁其性分而随上官之指趣乎?是以上烦明公,每于众人宾客之前督过谆谆,以为大非,而终不能奉教一二,以自愧自诏也。往者阿丁之斗杀,刘巠之故杀,温公力不肯贷,辞气毅然,有司不敢抗,众人不复议,百禄再白而不从,则再以书复之,终见是而贷焉。是时,自朝廷至众庶,未闻有曰范百禄颇知守官,然皆欣欣焉,多温公之能用人且听善也。二杀者贷,而天下以为是,百禄岂不幸甚矣哉!近日明公以阿党为阿丁告,言谋状已明,事不获免,为可杀,而罪大理用法、刑部引例编管广南之为太轻也;任聪御札到后行劫赃满,而不当谓之刑名疑虑也。此二事者,百禄实尝用心焉。欲默而不辨,则惜聪与党之死,欲辨而理之,则未免违公之论、逆公之意。虽然,古人执法有三经断死而不渝者,有抗直犯颜而不观主威者,非但施之于守法而已,实士君子事上之道当然,明公亦思得斯人与之恭承明主乎?近世已无如是之人矣,得闻其语可也,见其有心景行者可也。明公以道德仁义之富辅佐人主,以天下生民为己任,欲为朝廷振纪纲、致太平,必不欲来者依违从谀,随声雷同,茍利一身,不忌杀人,以蹈昔之用事者为后世笑侮之辙也。是用布其区区,而详其所以然之说。阿党心规阿丁之银𬫭也,因斧之而不殊。丁呼而告人曰:「党杀我」!人执党,曰:「我实谋其钿子」。于是谋状为明。今疾其凶暴规货之慝,则死有馀辜;论其被执之时便通谋情,谋在其心,终缘自吐,考之于律,得减所因,处徒三年,未为失断。凡言杀人者死,盖以已杀为文,伤人及盗则抵罪也。今被杀之人幸而不死,行凶之妇偶亦自通本谋,所以本部原情,取旧比之重者,拟送广南编管。决杖远窜,粗可惩奸,合于尧舜流宥之法,殆无足疑,将何以加重于斯邪?任聪去年四月一日受黄三结约,欲行彊盗,至三日昏时而劫宁新等家,赃满。按御札三日巳时到县,虽是夕行劫在约束之后,而其结谋实在旦日约束之前。凡赦前御札将为约束指赦作过之人,而聪之谋时适非指赦。谨按嘉祐五年南郊赦文:应赦前御札到后彊盗至死,并决讫刺配广南牢城。八年及治平二年郊祀二赦,则配海岛,虽加重于前,而未尽变也。是又仁宗皇帝、英宗皇帝时韩、富二公故事也。今朝廷论议决事比方,且踵嘉祐、治平故事,寻二公所为。本部拟贷任聪,自谓略法二公遗意,岂当时之论亦欲惠暴宽贼以害良民哉?得非哀矜愚民寒饥多辟而入于死也哉?夫愚民所以然者,仁人君子反求诸己而后以罪诸民,赋敛重也,徭役繁也,诛求多也,榷利广也,欲其无寒饥不可得;寒且饥矣,欲其亡罪戾不可得。此仁人君子所宜动心而求究其本也。若止浚其末,而惟刑杀是务,则秦之刑非不严,乌能弭胜、广之盗哉?今不讳之朝,乐闻鲠言,愿遏其恶而宣之,使下情无壅,亦足以知今为有道之世矣。孔子谓季康子曰:「子为政,焉用杀?子欲善而民善矣」。张释之当高庙玉环之坐,而文帝欲置之族,谏曰:「假人盗长陵一抔土,陛下将何以加法邪」?夫使有司者治罪而不推原犯人之情,不测浅深之量,不谕轻重之序,而一出于法,则刀笔吏足以供使令耳,又何取于士大夫以儒术缘饰为哉?今天子谅阴未言,太皇太后总听万事,慈明仁恕,听言尽下。自二帝三王以来,公卿大夫有志之士,未有遭逢如斯时者也。有官守者不出其位,若见事有未然,令有未便,不一公言,而脂韦茍安,恬养自殖,不负明主、无益生民乎?百禄章既上,窃意万一薄采以救来事,不谓明公力排而深绌之,又从而崇峭堑、立峻法也,岂百禄之言以人废耶?其或思之未再邪?如今之时,周公养成王之时也。在《易》,山下出泉之象曰蒙,未知所之,则顾所以养之何如也。夫蒙之所以养者正也,养得其正,则圣人之功也,周公养成王是也。方其承师问道,退习而考于太傅,道德仁义日陈于前,诗书礼乐日盈于耳。及其至也,若出天性,举而措之,横乎四海,是将万化独运,万事一断,岂不绰绰然有馀于听览之间哉?盖不必屡上凶恶,铺陈情状,设有特旨,而教之断狱也,此又非周公之所以为功也。百禄之于门下也,公则有僚吏之听,私则有父执之奉,知奖待遇非他人比,茍为熟视不敢尽言,则岂明公与百禄之志哉?伏惟舍其戆狂,而薄采其衷,幸甚!
论罢谏官梁焘事疏 北宋 · 刘挚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七四、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五四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○一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○四
臣伏自罢去言职、待罪都省以来,不复章疏论事,盖以谓职在执政,苟有所见,自当与同列佥议进对,显奏公论而行之。不当私有密请,恐非所谓直道事上者也。必料陛下亦已察臣之意在于如此而已。今乃有不得已之事,须至一言,冀效万一。十五日吕公著送下内降批旨,罢谏官梁焘等。或稍迁,或移易,或免黜者,共十数人。臣窃料陛下必以近日张舜民事,言者救解纷纷不已。虽然,仁恕包涵,而又欲加弹压,故不行重责,但罢其言路。此足以见圣度广大,爱惜数人之才,黾勉而为此也。臣观舜民之论文彦博,止有「照管刘奉世」一言而已。此一言小事也,奉世有才可用,方出入彦博门下,受其知遇而照管之,乃大臣所宜。则于彦博何伤?兼彦博自不以介意,而议者私忧过计,恐彦博有所不乐,致陛下为罢舜民。舜民之罢亦小事,无足道,而言事者若欲论之,一再言足矣,何至议论蜂起,相继并作,紊渎天听,至烦宣召申谕尚且不已。诚有罪也!夫舜民轻言以及元老,一失也。议者欲慰悦大臣而罢御史,又一失也。言者知救舜民以全言路,而不能体圣明优礼故老之意,又一失也。今朝廷又从而移罢台谏,则恐不止于三失,而朝廷之失最处其大者也!此臣所以夙夜傍徨,深为陛下惜之也。古之贤君明主惟以广开耳目、优养直臣为甚盛之德,故曰主圣则臣直,惟尧、舜及三代之盛王乃有其事。而陛下今优游行之,自前岁以来,闻善若饥渴,从谏若转圜,台谏言茍可采,无不行者。虽有失常,一切包纳。故臣子无戮辱之惧,罔避权要,舒心展诚,知无不言,所以养就今日忠直之气。上下奸邪摩牙切齿嫉恶台谏亦已久矣!夫台谏以区区小官,上则触龙鳞而犯忌讳,下则结仇怨而取祸患,不知其何所利也?盖恃陛下之主张,谨其官守,以尽事君之义尔。一旦以小故摧沮罢去之,适足以快憎怨之气,开私枉之门,非朝廷福也。若言者所私徇涉于倾陷、近于朋党,则不可不深责而痛治之。乃若出于公议,则虽有强直乖忤之意,古之圣人一皆容之。考之于传记,不可胜数。今夫一言旁及大臣而罢之,则后来者不肯言大臣矣;一言弹给事中而罢之,则后来者不肯言近侍矣;以多言而去之,则后来者循默不言矣;以刚劲而黜之,则后来者柔和取容矣。人情不远,相与为戒,必然之理也。深惟陛下恭默未言、太皇太后陛下帘闼行政之日,正宜大开聪明,以广万事之听。而乃杜绝言路,是自蔽其耳目也。言路一塞,何事不生?天下之朋党,大吏之私邪,百官之罪恶,远方之利害,陛下何由一一知也?今成命已行,臣不敢尽乞改正。所以区区言之者,非独为数人,盖所惜者朝廷事体尔。内梁焘、孙升外议皆以为责之太重,臣欲望圣慈详酌,宽此二人之责,还其职任,以救言路,以扶持忠臣之气。且天下之广,莫知其详,但见台谏官连辞罢去,凡与前日之事不同,必疑谓朝廷厌倦言者,则奸谀者张目攘臂而动矣!后来所用未必皆得如此数人,邪正既不可知,言路风采一变,岂不有损盛德之治!臣天生愚直,孤立于朝。受陛下异恩至深至厚,夙夜思报,惟有竭诚以主张公道,不敢雷同倡和。茍有所见可以裨补,若不尽言于陛下,则将何所告诉也?因此得罪,亦不敢辞。伏望赦其狂愚,特赐详察开允。
〔贴黄〕梁焘清修劲直,临事不茍。昨者诘责张问,虽在众坐,访闻似因戏谑,而坐客有不喜焘者,遂摇其言以为诟也。盖是私居相语之言,而问又别无论诉,止因孙升弹问,罥挂及之,至闻达于朝廷,今遂如此行遣,群议皆以为未安也。孙升久在台中,裨补不少。论张问止为老不任职,别无伤事之言。兼前后台谏弹劾官吏,虽或不行,何尝一一加罪?今责外郡亦恐过重。如蔡硕一狱,非升不畏强禦,谁能发之?今硕狱未断而升已先责,硕之亲党布满上下,适足为仇人报怨耳!兼升见有文字论三省差除不当事,已蒙降出,此皆人人之所难言者。伏望矜察,宽此二人之责。若谓各人已除代者,即望别与在京差遣。稍加迁擢,以偿孤忠,以慰公论。
〔又贴黄〕昨台谏官至都堂,宣谕圣旨既毕,公著与臣等因而再三开说。内焘与升指陈事理,其语气最为劲直。今乃得罪最重,外议所以尤疑也。
〔又贴黄〕臣非谓自言路进,遂欲主张言路者。盖以此事系朝廷,不敢过避形迹,故尽其底里以告于陛下。若幸听臣之言,留此二人,足以救万一之失。今虽已有成命,命犹未下,此事进告尚须一两日,伏望圣慈再三回虑,深思此事,早赐裁处,不误陛下举动。
〔又贴黄〕孔文仲端方该博,今为谏议大夫,可谓得人矣。至如王岩叟,鲠亮敢言,补益国事,最为有功。王觌、韩川皆有器识,知大体,愿陛下圣念无忘此三人,早加进用,必不误任使。
〔又贴黄〕初罢舜民日,臣与吕大防曾于帘外开陈事理,其后臣又于都堂累曾讲议,多不以臣言为然。今须至独入文字诉说于陛下,然亦别不敢回改已行之命,止乞留焘与升在朝廷。如蒙省览,伏乞留中。
祭陈景文文 南宋 · 陈淳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四三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五○
呜呼哀哉!吾爱友景文之死为可惜也!世竞拿攫于利门,为机巧者百出,而子独恬然守先人之稼穑也。世争驰骛于荣途,至皓首不肯休,而子独退然,惟林泉之乐以自适也。世皆以絺章绘句为学,无一字反诸身,而子独毅然屏去时技之习,一惟躬行自饬也。盖其禀纯悫近道之姿,而非世味之所能溺也。生长田间,而有士君子之实也。胸中负抱有定主,而时人莫之识也。自少年讲学,一闻圣贤正大之论,则信之不复疑,而嗜之不容释也。凡《语》《孟》之格言要旨,则诵咏之甚力也。事有触乎前,则举以应之,若流诸肺腑,而不外索也。故日用对境,而至理成法,昭昭在目,不掩匿也。其文虽不足而甚有馀其质也;其节目虽阔疏而所谓大经大本,则无惭德也。以先业积累艰难之为念,与其兄一心共保之而不异籍也。友于兄如一体,而无纤毫之间隙也。所以为之经纪其后累者,不以存亡彼此二其心,而一如己息也。充此念以往,端可质神明,而入尧舜之域也。平时轻财重义,无吝啬也。存心济人,常怛恻也。四邻假贷,无不赒之,而未尝为尔汝之择也。宿逋积负,时必蠲之,而未尝计锥刀之获也。仁恕达于一方,而困穷无告者,均含茹其泽也。与人直情而行,无粉饰也。所合者不苟,而胸中泾渭则甚白也。贤者之交,久要不忘,而挟势之临,则一毫不可得也。日饰十亩之园,而蔬果之是植也。藏修游息于是,而悠然以朝夕也。与童子六七人弦诵乎其中,而视浴沂之趣一也。外此无所知,亦无所役也。盖上古之遗民逸士,与比屋可封之叟、康衢顺则之童者为俦匹也。非后世所谓耦耕荷筱,竹林自放之徒,或洁身而乱大伦,或蔑礼法而为名教之贼也。其视斯世之醉生梦死于颓波流俗,颠迷于私欲诡道不自觉者,大有径庭之隔也。昔与子相聚隆兴,迨今盖三十馀年,而尊德乐道之诚,如一日也。每以得一言之训不迷错者为深感,而谓成己之恩为罔极也。常存父事之敬,而拳拳不忘悃愊也。年来屡有游圃之约,而因循未之前即也。夏季之简,方以学道不勤者自咎而请益也;何越秋未几,忽以讣闻,为之震惊而禠魄也。呜呼哀哉,天何夺我爱友景文之若是亟也!知心者世固鲜,而知子之心者谁其的也。哀死者人之常,而子之死,诚可痛戚也。呜呼哀哉!追念畴昔,心如噎也。一樽之奠,仪甚瘠也。所以写缱绻哀情于子,而不自已者,非私为之昵也。惟精爽之不昧兮,其歆我之诚而来格也。
后魏洛州刺史侍中兼太师昌黎冯王新庙碑 唐 · 冯元德
出处:全唐文卷八百四
王讳熙。字晋国。冀州长乐人也。伯祖讳跋。建国北燕。传位于昭成皇帝讳宏。即王之烈祖也。魏太武帝灭北燕。徙其家属于代。王以帝者子孙。遂交婚于魏室。魏文成帝纳王妹为后。即文明太后是也。王尚博陵长公主。以敦慎博爱。历事三朝。累拜冠军将军侍中中书监太傅太师之任。进爵昌黎王。及魏孝文帝即位。前后取王三女。其二为后。一为昭仪。文明太后临朝。王以师傅之重。宠极禁壸。内不自安。求外任为洛州刺史。侍中太师如故。洛阳经永嘉大乱之后。宫寺毁废。王为政仁恕。而酷信释教。凡出俸禄。于诸州镇建佛图精舍。合七十二处。今之庙地。旧建北邙寺。乃其一也。今佛图基址尚存。其寺碑文。中书侍郎贾元寿所制。孝文每登寺读碑。嘉叹不已。后徵归代。遇疾而薨。属迁居洛京。遽诏有司为办丧事。公主先薨。命开其墓。并二柩俱向伊洛。皇太子赴代迎吊。将葬。赠假黄钺侍中督十州诸军事大司马太尉冀州刺史。加黄屋左纛。备九锡。前后羽葆鼓吹。有司谥曰武。孝文为撰志铭。缞服亲临墓所。以前魏书备载其事。但不言封树之处。及庙立之由。庙与墓当不相远也。其庙岂州人思王之德。众所建乎。不然。寺沙门所置也。至今为洛北之望祀。年代䆮远。虽牲牢日享。而室壁陊隤。大中六年六月。洛之豪族孟州长史焦宗美。特舍家财。大新厥宇。兵卫俨列。庙貌益崇。愚别墅寄温谷川。东走十里。直王之庙。每见远近里社。坎鼓啾管以趋之。及问王之名位爵邑。皆失其传。乃乘暇谒拜。碑版堙灭。莫识何从。退寻家谍。考于魏史。是知即愚之十二代祖也。伏念甘棠勿剪。邵德实思。若非绩化深洽民心。即何能五百年之后。而血祀不绝乎。恐盛烈沉懿。无复彰明。不敢多文。遂斲石重纪。
〔附录〕日记 北宋 · 刘挚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八三
(元祐五年)七月二十七日,以孟秋享致斋本省。是日早,延和奏事毕,留身请补外。谕以不可,哀祈切至,再拜而退,投表于通进司。随有旨东府,不许般出。明日,从上自景灵宫还,至端门即入,即返辔而南,寓泊曹民园听命。八月一日癸巳再表,批不允。近当阎安自曹园押入,随班奏事毕,少留再恳,谕劳再三,未有可旨。退再入劄子上焉。是日有旨,诸处毋接外章奏。五日五鼓封还所奏,陈衍押入,见衍于本省后堂,见奏垂拱。六日奏事已,少留面对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四六小注引。)。
/(元祐五年八月戊戌)吾之求去也,岂苟然耶?吾出于寒远,被擢四年矣,实过其分。于国既无显劳,而妨贤路,宜知止。此一可去也。元祐政事,更首尾者零落无几。独吾与微仲在,馀者后至,远者才一年尔。虽不见其大异,然不得谓之趣向同也。或漠然两可,或深藏其意为不可测,或以异意阴入其害,公肆诋諆。挚近因中司一章论政有云:「愿戒大臣共敦此义,勿谓不预改更之事,遂怀同异之心」。于是所后至者皆不乐,不乐则意不得不生矣。故政论不一,阴相向背为朋,而吕相亦自都司吏额事后于吾有疑心。夫共政事者六人而有异志,同利害者才二人而有疑心,则岂独孤立之不易,实国事之有病也!古人有安国之志、全身之智者多引避之。此可去二也。去年六月范尧夫罢后,至此阙右揆。自安厚卿丁忧,近又孙和父薧,吾位遂在众人上。议者或以递见及,势岂得安?此三可去也。闻外籍籍以吾于庙议有不合而去,又谓见微仲比数留身,有所惧而去,皆非也。又以谓久阙不补,恚而求去,此无知之言也。士大夫喜吾此举者亦不一云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四六。)。
/(元祐五年九月癸未)先是,中旨召(裴)纶及(胡)竞为言事官,辅臣面奏候召到审察。纶至一诣都堂,其人亦清修之士,惟苏颂略识之,遂以纶为监察。既而言者交章论列,以谓人主用人固善,但此二人何缘达于上听?恐歧径一开,不胜其弊。乞明降荐者章奏,以公选授。而纶亦恳辞,故罢之。终不谕以荐者。竞尝为瀛州学士,罪恶有状,因并谕曰:「竞到别与差遣」。外议推求其论,为说不一。或曰纶前通判蔡州,颂有子在其部,犯法将败,纶力庇全之,故颂密荐。又曰纶居许,与诸韩善近,宗师多延誉于士大夫,而致之于傅尧俞,故尧俞密启。或又云维所荐也。竞则多谓陈衍荐之,盖尝承受于高阳,与竞同时,又雅相厚也。初云韩忠彦、刘安世所荐,皆高阳同官尔。问二人皆不然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四八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月丁酉)右司员外郎王古为秘阁校理、太府少卿,太府卿李杲卿为卫尉卿,卫尉卿刘忱为太府卿,太府少卿程博闻为司农少卿,司农少卿廉正臣知滑州。吕大防、刘挚以杲卿老而怠于事,素赖博闻,古既非强明,又不勤敏,而太府事刘忱虽老犹精审,故易之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四九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月乙卯)初,命元发与王安礼对易,韩川封还元发词头,以为病不可为帅。过都门二十日不敢求觐,其病无疑。元发磊落有气节,往往不为在事者所喜,故挤逐流落几二十年,方稍被眷奖,有所任之。而老矣,苦脚疾,他无甚病,然其志未能无所望。既摧颓不能支,又为后生辈指点,议者疑其邑邑以死也,亦可哀矣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四九小注引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月乙未)韩宗道自刑部侍郎除宝文阁待制,吕大防实主之。初莫晓其故,昨撰除目后疑其然,因博询,乃知宗道有求于傅尧俞,小封干大防,故忽发,谓众人猝猝不能可否也。苏颂亦韩姻,为此委屈者,独谩挚及许将耳。宗道为正侍郎才三月,挚因晚集,以宗道事问大防曰:「何故除外任」?大防曰:「外面难得可移之人,宗道已多时」。挚曰:「宗道虽久,乃是权侍郎,改为正侍郎及今方百馀日」。大防愕曰:「是,是,然终须作待制,只是差早尔」。挚曰:「不然,只凭观之不为过,若比众人则太优。陆佃为正侍郎五年,才得待制知颍州。梁焘两为谏议大夫,又为中丞,又为权尚书,请郡,止得待制知郑州。天下公议亦可畏,不知外人如何说此差除也」!大防默然久之。逾月,宗道仍旧故官。盖大防畏公议,因事改前过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四九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一月甲子)先是,许将以台章居家待罪,内降将自辨劄子云:「臣初与众议不合,进呈日亦言不可,退而进拟,亦不敢签书,即非变本议。今既招人言,乞行罢黜」。是月初四日甲子进呈台章及将劄子。吕大防叙差除利一事云:「许将元无论,止曾言恐超资,密院再检有例,遂将上。若一人未同,岂可以进呈?将止是迎合反覆,临时观望,却非有倾夺之意」。谕曰:「记得上来时将曾言不可,料亦无他」。大防又言:「臣等疏拙,承人乏而已,其为无补,实皆知罪。然亦不至作奸,众人议论不同,乃是相济」。刘挚因曰:「古人以为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。若人人相顺从,却不是好事。但得各有公心,虽小有不同,而公言之,是乃同归于善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○引。)」。
渠阳奏捷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○引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一月戊子)二十八日,辅臣晚集,议陈安民事。是日早,中书出一奏状,欲差安民诣河北东、西府界沿河与州县同括民间冒佃河滩地土,使出租。众已签圆,刘挚留状白众曰:「此一事大扰,须三二年未可竟,徒为州县乡耆河埽因缘之利,数十州百姓有惊骚出钱之患」。吕大防曰:「此顷年亦曾为之。漕司今以两河岁计不足,须当取此,以助其费」。挚曰:「括田取租,固未敢言不可,但恐遣使不便。不若下转运司,令州县先出榜,令河旁之民凡冒佃河田者,使具数自首,释其罪,据顷亩自令起租,严立限罚。若限满即差官同河埽司检按,重立骚民受贿条法。如此亦须年岁可见次第。今朝廷专遣使临之,其弊不可胜言」。大防曰:「甚好!待别议行遣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○。)」。
/(元祐五年十二月乙未)高丽旧通朝贡,真宗初尝遣使来,自言苦于北寇诛求,愿臣属天朝,绝辽好,请王师援助。于是,朝廷方与辽和,不受其语。遂去,自是不至。熙宁初,罗拯将漕福建,因贾舶寄意招来之。于是时,神宗有鞭挞戎狄之志,喜其说。即以拯为制置副使,经理其事。已而入朝奉贡,朝廷待遇之礼、赐予之数皆非常等,恩旨亲渥,至于次韵和其诗。在馆问劳无虚日,多出禁苑珍异赐之,沿路供顿极于华盛,两浙、淮南州郡为之骚然。每至州县或镇砦,皆豫差诸色行户,各以其物赍负迎于界首,日随之,以待其所卖买,出境乃已。及鞍马什物等皆用鲜美者,被科之家旋作绣画,或求于四方。人多失业,至于逃遁,或有就死者。盖朝旨严切而引伴皆用中人,是以如此。自元丰八年使者回,到今复至。朝廷用知杭州苏轼及御史中丞苏辙之请,痛加裁省,及定其程限,自入界不两日到阙下。问引伴官向縡、赵希鲁,沿路扰费十去六七矣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二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二月甲辰)初,台谏之击许将也,均独以谓不可用细故退大臣,乞明正是非。及将罢,均言益不已。于是苏辙、孙升、岑象求等皆劾均以为朋奸。第一章言均三事:一谓范育不可罢,二留刘挚,三救许将。既而章继不止,然其后章止论救将事,不及其他。均亦连章劾辙及升不为朝廷辨事之是非,补人主聪明,专以私意阴受大臣密谕,结为朋党,表里排陷,乞正其罪。会兴龙节假放,两曹得以从容各罄所言以相诋,章皆下三省。均以目录前后章申都堂,至是进呈。宸意閒暇,两无所向。吕大防禀测之。谕曰:「均难重任」。大防曰:「自来言官以事去有三四等。知州、知军、通判,已甚得监当」。谕曰:「与合入差遣,不要亏他」。馀并无言,遂可广德之拟。挚因出笏奏曰:「臣昨八月中请外任者,本以窃禄岁久,无补朝廷,心不自安,故乞一郡。殊不闻均奏留臣也。臣等进退,料必出于宸衷,岂由臣下议论。兼台谏留执政,亦合避嫌,疑诚不知体。又均福建人,臣与之非故旧,亦非乡里,止曾于台中同官。昨均留臣,臣实不得而知,更望照察」。笑谕曰:「侍郎有何事要去?昨是太皇官家留住侍郎,均亦不曾有文字」。大防曰:「刘挚昨求去,并无事。今为苏辙言上官均文字内说及曾留刘挚,要奏知也」。挚谓均为王氏学,有文采,性介洁,守道甚笃。元丰八年挚在台,爱其前为御史治相州狱,守节得罪,故复举之。后以张舜民事罢,今年六月复为殿中,至今三黜,皆与义无嫌。傥止论大臣去留,宜明辨是非,不可轻以人言进退,以厉臣节、塞朋党,如此则为有补。不然当指邪恶事状,直言而去,为是惜也。区区以留将为言,故理不胜矣。大抵将之去,外论半是半非,虽各系其党,盖不无由来也。挚又尝语大防,以将为人有可取者:博记问,气劲,见不平必开口,不畏强禦,亦其所长。大防谓潜心怀二,立党偏见,亦可恶者不少也。均孤立于盛党间,可怜哉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二引。)!
/(元祐五年十二月)辛卯朔,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许将为太中大夫、资政殿学士知定州。
先是,十一月丙子,殿中侍御史上官均、监察御史徐君平进对,挚谓韩忠彦曰:「闻均及君平有章,皆为许将声冤,谓中司不当摇大臣」。忠彦曰:「将自言亦若此,然止称均,不及君平」。挚曰:「前此闻杨康国、刘唐老为傅尧俞辨诉,台谏官与大臣为地,前未之有。殆出于近世,非公道也。党与根株,其将奈何」?挚自谓于用言未尝不恳恳于诸公,天实知之。既而吕大防亦为挚言声冤事,如挚所闻。又曰:「常疑人分别南北似非理。今观之,岂不可骇」!君平,江南人。尝从王安石学,苏辙举为御史。昨闻均语于人,颇愠辙寻常多召君平及岑象求议事,彼不知君平异趣,故不疑尔。今日之对,必有异论。盖自邓温伯来,梁焘等去,近又召彭汝砺,至今言路复有君平辈。挚每以告大防,而大防顾疑挚分别南北,此深可虑也。会秦观准敕书御史台碑,适自彼来,为挚言:闻均等对,以许将细故不可动。又言君平与辙无异志,虽与均同对,必不助其语。又言辙及孙升前对,谕语甚温,但颇然许将争利一事。云若非将言,几误此事也。及是踰半月矣,乃有内降付三省,云许将近累上表,乞除外任。可资政殿转官知定州。翼日十二月二日以内降进呈。谕曰:「许将自昨来事后,言者章疏攻弹不已,今令补外,然别无事」。吕大防奏曰:「近时外补少迁官者,今将转官拜职,又得帅府重地,圣恩优厚,臣子之幸」。又谕曰:「昨来韩枢密、傅侍郎事过后便定夺,更无人言。独有右丞被言文字甚多,不可如此也」。挚私谓将所争利一事诚细故,未足以为去留。但将自初入以来,人望不快,昨宣押之后,论者不可止。上既以利一事为将之是,故言者置其事,止以人物不可在政路为说。是以天意,顾公议不能主之也。人不素修,欲信于士大夫,其可得哉!将性敏惠,明见事理,而所趋甚异。喜圆机,薄节行,持「言不必信、行不必果」之论。好「宁我负人、无人负我」之事。此其大失也。措之于政事,岂非为害?此人情所以欲去之尔。前日陈衍至大防府第,必以此询决之。然将忤物不一,孤立亦可怜。是日范纯礼过都堂,谓挚曰:「继将者当用邓温伯」。又曰八座当用范百禄,补鳌当用范祖禹,补掖当用彭汝砺。又谓将之去非是。挚与纯礼雅善,故于挚无隐。然昔者议论不如是之私,今听其言,不敢以为当。傅尧俞多为其所惑,皆类此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二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二月戊申)校书郎晁补之通判扬州。初议除目,吕大防欲以杜纯为侍御史,孙升为起居郎。刘挚曰:「纯向以无科第及朋事诸韩,自南床为中司所劾,罢去为相州。今如何复除此官?兼纯兄弟与今中司兄弟不相与,恐成纷纷。若孙升,不知彼文学何如」?大防曰:「然以其久于此矣!自与公同时在台,当少迁。若以文行,则谁不为之?待更熟论」。挚度大防欲用纯者,盖范纯礼所属。用升者,自许将之去,傅尧俞及纯礼之党数数延誉邓温伯,冀引补其阙,患升之在言路,故先欲动升以待之。升前与梁焘辈力论温伯,故朋党架造如此。已而纯礼过都堂,语挚以王汾不当直为真侍郎,彭汝砺尝为中书舍人,反为权摄。挚告以王尝除谏大夫,馆阁二三十年矣。彭谪籍,新复集撰,两月即召来,料须有渐也。又云杜常粗俗,不宜典礼乐。王钦臣不乐为大蓬,是欲他日除真侍郎尔。故先以汾立例也。挚谓纯礼平日恬默,不意其开口如此。有所偏系故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三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二月甲寅)是日,诏以向宗良知邢州。初,密院拟差高士敦。士敦益路钤辖罢,合入此差遣。告命已至,进邸累日。而宗良二十二日入表陈乞此州。昨日降出,今进呈,太皇太后谕曰:「依宗良所乞」。即奏曰:「已差人多日」。又谕曰:「差下甚人」?奏以实。谕曰:「为太后曾言,且与」。宗良复表曰:「自来已差人,无陈乞冲替之例。欲与宗良别选一州与邢相若者」。谕曰:「邢只谕宗良,却别寻一州差与士敦,兼士敦不须忙也」。退依宣谕,以士敦知泾州。圣意深远,刻己避嫌多类此。宗良孱騃,不足当此任。宰执所以屡执不与者,恐其害民也。成就上德,始遂其请尔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三引。)。
/(元祐五年十二月十六日)渠阳旧属溪猺。熙宁、元丰间取其地,自是蛮酋岁出侵扰。元祐三年,议者争言欲弃其地。朝廷重其事,故废诚州为军,馀岁废有差。而侵齧出没犹不已,乃以知荆南唐义问为转运使,专措置之,驻于黔阳县。选人余卞,前为澧州推官,上书请废其地与蛮,以息边患。至是义问辟以为勾当官。二人意主于弃地,朝廷固亦久以是为议,但今方其跳梁为患,宜先有所痛惩艾,然后许之。于是发京西将兵并土兵殆万众,益以黔南兵丁,给钱二十万缗,责以讨扑。自十月后兵数进,焚荡庐屋禾仓等,夺其兵械甚多。但以溪洞地险,有林箐岩穴之阻,官军不可以深入,多隔溪水林薄相射,其杀伤甚众,而不能得其级。故八战皆胜,级才得二百馀。朝廷不欲专责以级,盖数级以为功,惧其反害平民。从来将兵者欲多级者,数杀良民老小,或运粮人夫,斩其首。议者所痛叹久矣!又义问奏捷亦略足以申威灵。其酋曰杨晟秀既逃遁,藏于飞山。故近日官军围其巢,今穷迫,与其族数十人作状请命。义问连上之,朝廷遂欲息民竟其事,故议如义问所画如此。其间奏请,疑不能无小谩,然包之以就大计尔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三。)。
/(元祐六年正月)己巳,命翰林学士兼侍读范百禄权知贡举,天章阁待制、吏部侍郎兼侍读顾临、国子司业兼侍讲孔武仲同权知贡举。执政聚议,始欲用侍御史孙升同知。挚谓无旧比,乃止。挚意谓邓温伯必进补许将阙,其党疑升必论列,故谋以此五十日拘之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四。)。
/(元祐六年正月甲申)是日,吕大防移疾。太皇太后遣陈衍至尚书省,问刘挚人材可进用者,挚具以六七人对,苏辙、王岩叟在焉。衍又询大防第,不知大防所对为何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四。)。
/(元祐六年正月)丙戌,龙图阁学士、知杭州苏轼为吏部尚书。先是,太皇太后两谕执政,令除轼此官。时以轼弟辙初入台,又杭方灾伤,故徐徐至今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四。)。
/(元祐六年正月丁亥,诏安礼落资政殿学士,仍知舒州。)挚谓安礼非纯正之士,然忼慷有大节。在神宗朝为左丞,数数敢论事,不小屈于王、蔡,一时翕然推重。但其人治己不肃,性淫侈,又喜宠小人,此其不至者。其才高甚,世之悠悠者未可轻议也。或云傅尧愈惑于范纯礼辈所教,锐欲痛黜之。苏颂、韩忠彦不知,又佐其说。赖吕大防无他意,处心稍平,故止降小郡,不置劾。或谓曰:「不知了得否」?意欲扬此声以掩纷纷。竞坐唐老、康国言,再落职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四。)。
/(元祐六年二月庚寅)是日经筵吴安诗、侍讲冯京初赴侍读。宰臣、执政俟读官毕,起诣御前奏事,申叙所讲所读之事有未尽或可以因古讽今者,从所请也。前此尝已面奏欲如此,盖执政数年间未尝闻上德音。上渊嘿谦靖,同听之间未肯出语可否。唯于经筵可以讲学问之事,庶有闻也。今日所申论,乃仁宗谕宰执以内降事,令中书、密院执政守条诏,明有法者不得更取旨。讲官讲《孟子》不为管、晏事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五。)。
/(元祐六年正月辛卯)前月二十四日有所问,挚对以元祐以来政事虽有更张,臣僚虽有进退,皆天下公议、顺人心者。若异时之是与非固不能保,然自有公论也。今不若引用正人,布在近列,以辅佐主上,维持善政,如此而已。若用小人在左右,则异同纷纷,何待后日也?因以数人可保者附奏。而辙、岩叟与焉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五小注引。)。
/(元祐六年二月丁巳)是日,辅臣对于延和殿,同问两宫圣安。候奏事已,密院退,苏辙面奏云:「臣闻谏官论臣不已,昨日又闻备录奏状申三省。臣望轻德薄,不可以任执政。臣欲乞一外任」。谕曰:「言官之言皆不当。切勿轻入文字」。并进呈徐君平状云:「言事无状,乞赐黜逐」。谕曰:「与一外任。并杨康国亦与外任」。辙再奏言决不敢贪恋恩赐,取辱天下,今日更不入省。退留身论事。挚先与大防议同留及节议康国所备录事六状,大要与初状同意,谓辙刚很自任,曾论众执政,不可使之共政,恐怀疑相倾。傅尧俞、韩忠彦办理断案事,尧俞不直,而辙劾二人,有二章,又因及挚辈。此盖言者常事,遂以为雠,非也。又言曾受张方平赠遗,今乃举王巩,报其私恩。又言不合弹王觌、朱光庭。不合乞弃智固、胜如二堡,欲表里赵卨。又云辙他日必为王安石之乱法度、引奸邪。又云决辙去留,不可谋于宰执。盖其间恐有曾误陛下谓辙可任者,有以嫌疑自处者,有怀利心不肯忤陛下用辙之意者,今须出于宸断。大概如此。内论二堡及王、朱事,众议以为得之,他皆无理。方轼、辙困于流离,方平爱其才,有所资助,此天下之义也。岂可以为货取也?轼、辙之所取,非若方平者,亦不可受也。此论鄙哉!具以其事奏之,喻以为然。挚又奏:「果辙曾言及臣等,今便以为雠,臣等虽浅陋,未至如此。以辙为王安石,此则事不相类。又康国云恐众执政畏避辙强,相引而去,天下之事,又不可知。亦无此理」。谕曰:「与一平平外任」。再奏曰:「康国之论虽过,而其心亦忠谅。愿少宽容,只与一在京差遣。并徐君平亦待移动,皆罢言路也」。俞之。因从容论议人物,愿常以邪正为心,辨察其心。又因辅导圣志,叩以宫中进学如何。皇帝答曰:「见读《孟子》、《论语」》。又说及《稽古录》,再曰:「已降出」。从来未尝闻上德音,今闻是三语也。太皇太后又说魏徵、长孙无忌事。久之,乃退。逢密院上殿,挚谕王岩叟使略谢上保全之意。盖已许罢君平。辙隔门上马,众勉之曰:「且只入文字,不须居家」。否曰:「适已奏知」。遂出。
先是,挚过都省,左仆射吕大防不至,大防为挚言欲间日入,就当笔日故也。挚以为若如此,则两揆于都省遂无聚议,恐未安。兼门下事简,三日一留亦无害,况旧例已如此。是日挚过都省,大防亦至,盖觉前所云就当笔日始入为未安也。大抵都省不可阙宰相,又不可不集也。问行官制后,左相日日入省,以门下无事耳。右揆间日留,中书自有法,以中书事繁也。元祐元年司马光作相,画旨小事听左右丞批判,并词状亦归二厅,宰相可以精意于大事。至三年四月大防及范纯仁拜相,遂以光之请为一时指挥,事无巨细,并讼诉一归左右仆射。收权则可,谓之是,则挚不知也。今自上马,伏几案纷纷落笔,惟虞不能毕,至五六鼓已逼,上厅览词状,遂聚厅矣。旧中书、密院不如此也。徐当议复光之制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五。)。
/(元祐六年三月辛酉)是日,尚书右丞苏辙押入随班奏事已,辙留身久之,又遣中使阎安押入省。杨康国、刘唐老皆罢言职为尚书郎。
论者皆欲分别是非,以正黜陟。此诚为国之要务,所以服天下。然有不可为者,以朝廷进退大臣不当用一二人言罢。若遂谓言者不当而黜之乎?则二人之言非尽为失。外议一词,率以二人为是矣。以二人为是遂罢大臣乎?则所指之事未足以为大臣重轻,而于国体未便。兼亦可否在宸衷,开陈之际,不能无嫌,故止于两平。既以全上恩进任大臣之礼,又以保二人养忠直之气。难哉!难哉!
中书舍人郑雍申三省,禀康国当作何词?吕大防批云:「作平词」。挚谓大防曰:「东台又何如」?指朱光庭也。大防曰:「已有嫌迹,恐不敢作」。光庭昨为辙所弹,故云尔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六。)。
/(元祐六年三月)四日,忌前假。假日班朝延和,不奏事,以今日进呈《神宗实录》。进《神宗实录》,再坐,宣宰执同观。先立班宣名,奏万福。宰执面东少立,俟修撰、编修官、起居谢毕,同升殿。三省、密院由右阶,修撰官赵元考、范纯夫、黄鲁直由右阶升立定。取第一册置帘前案上,左相读数行,两殿举哭。上勉太母曰:「天寒恐饮冷气,且止哭听读」。读四板,宣谕曰:「可止,只进入」。众下殿,提举以下告谢,移班,礼毕退立。挚同馀执政别班告谢曰:「伏蒙圣慈以编修院进《神宗实录》,先召臣等,使观览,不任云云。移班如之。宣赐茶,挚独升右阶,茶毕退,右相独奏事。再升,不久下,自再坐,立班前行。二仆射左右自皆分立如故,后行间班,然止移右省侍郎为左班首。密院不过,何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六小注引。)。
/(元祐六年三月)丙子,太中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特授正议大夫。《实录》成,大防当迁通议大夫,其祖讳通,执政同进呈,请超迁之。大防固辞,不许。先是一日,延和奏事毕,大防面奏:「近臣有劄子乞罢《实录》提举官推恩,决望允从。窃闻有旨中书具推恩例,伏乞用近例许免」。奏讫先退。右仆射刘挚及两省以例进呈:《真宗实录》并正史成,提举并转官。后来《仁宗》、《英宗实录》并两朝正史成,提举韩琦、曾公亮、王圭并辞之,但赐器币有差。圭又增一子六品服。谕以大防官尚卑,可勿听辞。今晚可锁院。挚奏:「兼《神宗实录》功绩甚大,实宜增秩。然大防当迁通议大夫,通字犯其祖讳,理当避。官制以前祖宗比例,首相多是超转。今可改两官,为左正议大夫,不可过」。又谕曰:「避讳自来如何」?对曰:「若百执事则寄理官资,候再磨勘日转两官。今大防首相,恐难用此」。谕曰:「甚善」。又奏宰臣转官须宣召学士面授旨,难拟熟状,容中书具转官及加恩等事奏入,乞留中,作中旨施行。可之。退如所奏具状进入。草制者,中书舍人、直学士院韩川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六。)。
/(元祐六年三月丁丑)中书舍人韩川言:「新除陆佃龙图阁直学士。按佃为人污下,无以慰天下之望」。诏命词行下。先是,佃及黄庭坚除命下中书,川并封还。是日,吕大防不入,川过都省禀议,刘挚谕以佃为侍从十馀年,昨乞外任,自当加职。是时,方以言者有所及,故降旨候《实录》成不转官,加职。今书成,行前旨尔。言者所指,后制狱根究,无罪也。川晓然而去。庭坚方议之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六。)。
/(元祐六年三月)壬午,御集英殿,赐进士诸科马涓以下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,假承务郎、文学总六百有二人。涓,阆中人也。宗室八人,子漪自第四甲升第二甲,馀递升一甲。宗室自英宗增置教官及讲课之法,神宗又广出官之制,人竞为学,今遂与寒畯群校进退。苏颂有孙象,先在三甲,王岩叟有子摭,在四甲,二人并诸宗室,皆下殿谢。故事,两制以上方谢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六。)。
/(元祐六年三月乙酉)是日,辅臣奏事,太皇太后谕以贾易能言事,可除侍御史。佥谓圣明知臣每如此,可喜也。
杨康国初除磁州,既而韩忠彦谓吕大防曰:「康国磁州太甚,比唐老绛州殊不类」。挚本亦谓康国此除不平,然唐老有主之者,故挚不欲摘之。今早漏舍,但略云:「磁州动著见任并已除,共两人」。大防曰:「不奈何」。挚即默默。盖深惜事体,不欲有异。至是因忠彦语,即好言曰:「诚是。诚是。康国久在言路,今自左司谏改吏部郎中得磁州,比唐老为右正言半年改兵部员外郎即得绛州差不同。莫改一州与绛比者足矣」。大防欣然曰:「甚好」。遂改卫州。康国自言:「昔官于卫,死亡者五。愿换相或怀」。因以相授之。挚谓康国辞卫可也,惜乎其指名以有求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六。)!
/(元祐六年)四月四日除目,密院拟王崇拯管军,同进画可。密院又以曹诵雄州,李谅代州,邢佐臣保州。既集都堂,得批旨,四除并未得行。别进呈,崇拯习熟人事,善奉过往,以得名誉。佐臣有将才,然耋衰已甚。出入潞公、魏公、鲁公门下甚熟,年七十馀。谅端愿,予昔曾谕以险薄。四月六日进除目,密院以前日批旨并具可以管军人姓名脚色敷奏,皆不若崇拯。谕曰:「崇拯有何劳能?闻说止是熟事,且须选有功劳之人」。密院请用曹诵。谕曰:「不可!何不止召刘舜卿入来供职」?左相微仲同对曰:「难得人为代。兼泾原边面最重,恐未可辍舜卿」。谕曰:「向来范纯粹庆州任满,皆言辍郡不得。今召为侍郎,何故却便那得?舜卿若来,可除范子奇代之」。众愕曰:「此人虽有功,然边帅恐不更历。万一误事」!谕曰:「太皇自用此人,不累卿等」。又曰:「邢佐臣衰老无能,只见提辍差遣,会个甚事?只是能取奉人说话。为甚不与致仕」?师朴曰:「见亦有文字乞致仕,今来难为因除差遣却令致仕」。谕曰:「教他致仕」。挚曰:「候见本人状,别进呈」。左相曰:「管军事亦候初入日再取旨也」。崇拯、佐臣,挚皆不识。以所闻考之,皆如宣谕。近日见密院数拟佐臣及杜师益差遣。佐臣无故换横行为大名路钤,方辞免未受,又除保州。杜师益自京东将官除州钤,又改路钤,又除邢州。所至无半年者,外人亦颇云云,乃知所谕必有闻也。《诗》曰:「高高在上」,「日监在兹」,可不敬惧乎!自向日许冲元事时,挚累谓诸公以舜卿可召还宿卫,选一儒将帅守平凉。左相不谓然。今见宣谕,虽心知其是,犹退曰:「舜卿恐不可辍也」。范五之召,后来闻出于小凤,及范三之祝,众人不知之。四月七日集都堂,微仲议欲寝舜卿之召,则一切俱不动矣。军职亦未阙事。挚曰:「上或问以军职不阙,则前日何故拟崇拯?如此则是见有子奇之举而寝。恐未安也」!微仲曰:「且如此耳!若不可,则以章楶帅渭,子奇帅庆」。师朴曰:「楶之除庆,人犹以为不胜任。渭则可乎」?挚曰:「蔡京、蒋子奇皆可帅渭。谢二亦可」。微仲、彦霖、子由皆曰:「恐招言语。兼子奇皆不可以代三人」。挚曰:「然则竞如何」?微仲曰:「不得已,则子奇径帅渭耳」。挚曰:「其如公望何」?四月八日延和奏事,得寝舜卿之召。谕曰:「子奇可作帅否」?对曰:「可!候有阙取旨尔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七。)」。
/(元祐六年)五月二日,吕惠卿分司,自副使以中散大夫、光禄卿分司南京,许在外任便居住。惠卿元祐元年九月谪官,明年用中书一期检举法除分司,而言者不已,遂寝。明年止移宣州居住。及今又将三年,通仅五期矣。刑部检举法散官用三期叙,本部欲自量移后理期,此非也。故将上初,帘中也疑之,故起议论。既许奏之,遂可。已而晚得内降,舍人孙升奏封还之。具坐元责词谓大奸,当废不当牵复。若不欲终废,犹须依沈括例,七年后可议稍复。四月,吕惠卿依刑部自宣州后理三期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八注文引。)。
/(元祐六年五月庚午,断任永焘狱。)永焘此狱淹延一年,永焘晓文法,于事精明。向在吏额房得罪出省,继有讼其私事者,制狱并开封两处勘劾,经恩降外,有冒请食计钱绢八匹,以案问,得杖一百。刑部检刺配例,既上,都省刑房问难,谓不问从案问本寺,遂改不作按问,从徒一年。中书疑其前后不同,送刑部,刑部如前断。复上中书。三省聚议,以永焘固无足恤者,但前日吏额事,朝廷选委使主裁。今缘众怨群挤欲杀之,意如前日伪书之事,而朝廷遂重其罪,正快群仇之私耳,有害政体。为面陈其详,永焘从法寺元断,又恐无以平众情,则加以千里编管,馀皆未减,经恩者更不降特旨。众议颇以为酌中。永焘尝招权作威福,所裁者皆百司吏史,故取怨如此。闻给事中留之一夕,明日遂行。后六日内降御史安鼎言刑赏,乞改正赵思复回授恩泽与其子及任永焘徒罪。批云:「宜依所奏」。外封仍印「急速」等字。挚寻具奏二事,内有合面禀节目。今去垂帘日远,俟二十二日进呈,谨先奏知。右丞苏辙初不欲奏,便要别议,缘永焘十三日已决讫押行,难改正,须索面奏其详。以简白辙,乃签书入。及垂帘日进呈,永焘改作徒刑,依律敕折杖法,小杖决馀罪十下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八。)。
/(元祐六年)六月七日除目,以范纯粹知延安。吾尝白众:纯粹母老,方自外来,恐难便遣。微仲、彦霖皆谓边事熟,无若此人者。及进呈,又以其亲老而病。彦霖曰:「国事重,私计轻」。众和曰:「然」。遂可。十二日,范刑侍以纯粹事来。十七日集都堂,纯粹至,范既以亲老而病,人子之心,安委以去?辞帅甚哀。昨日上前吾亦略为言其故,而吕相决欲其去。吕相非有他意,特以右府主之固,右府亦特以王彦霖确不肯移,然大抵皆以纯粹习边事详且久耳。此固国事也,不当以私议免。然吾尝白二三公,以谓急难之事则可以一切断之,今幸平居无事,亦可以少伸臣子之情。范母七十,风病八年,卧于床,止有一子,从来饮食起居赖以为命。今使之离去,似非人情。吕相曰:「适以鄜延要地,有边机之事未了,故须其人」。吾曰:「所谓边事,是地界也。地界之辨于本路者已了当,自来只有熙河地界,未必在延安。适议近已有指挥,今夏人遣使自诣熙河说话,则延安无所事矣」。又曰:「陕西门户在延安,不独熙兰地界也」。吾曰:「使纯粹死,则延安遂不差人乎」?韩师朴亦曰:「诚是!诚是!使其丁忧,则又何如」?吕相曰:「事至如此,则须别论也」。吾于上前虽开陈其端,而不欲极力论之。盖吾所主者,纯粹之私计;彼所主者,为王事择人。上之听其难易也。吕相因请曰:「臣昔为陕西经略判官,而先臣病于家,蒙先帝遣中使按问。今乞遣人问劳范母以遣其子之意,边事了即召归矣」。帘中可之。今日范至都堂,具道昨日宣谕之说。吕相语之曰:「便归矣!莫且勉为朝廷行」!范恳甚切至。既去,吕相曰:「莫须别商量」。师朴欲以韩玉汝,苏子由欲以范尧夫,吕相欲以苗授,又欲以刘舜卿。吾以班簿示吕相曰:「请于学士待制或前执政内选人」。皆不可。吾曰:「从官内外如林,岂无一人可帅者乎?蒋子奇、钱协皆在陕西久,可择一人」。吕相曰:「皆难保」。彦霖曰:「纯粹遣不行,则他人若再辞,岂当强之」?师朴曰:「不若且令纯粹去,严典一指挥」。吕相曰:「范若免,须与宫观」。顾师朴曰:「请谕如此。来日且再遣之,更看上面如何」。议事之难,大约如此。十八日延和谕曰:「昨日遣人谕范母,至其家,果病不虚」。二三公执前议,仍云:若坚辞,须当行遣,与一閒慢差遣。吾曰:「彼以亲疾面辞,亦须甘心」。遂不允其乞,仍限五日朝辞。过都省,微仲留门下,范纯粹来云:「见吕相已有回意,将诣右府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九注文引。)」。
/(元祐六年六月丙申)以钱五万赙黄氏庭坚丁母忧。庭坚以《实录》成,当进秩。请回授其母一郡太郡,勘当久之。其母卧病累年,庭坚侍药极诚孝。近闻增甚,吾为趣其所请状,又为择美名与之曰安康郡太君,冀以迎禧却咎。八日敕下,是夜不起矣,实李公择之姊也。可为叹恻!将归葬于洪州分宁,家贫甚,夫人钟爱一女,嫁用三千缗,庭坚一切无违,坐是窭乏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九注文引。)。
(元祐六年六月丙申)。(马)涓(朱)、绂、(张)庭坚皆太学高第。涓状寝不及二子,庭坚尤有操行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九注文引。)。
/(元祐六年六月丙申)巩奇俊有文词,然不就规检,喜立事功,往往犯分,躁于进取。苏辙兄弟奖引之甚力,然好作论议夸诞,轻易臧否人物,其已可畏。所喜所不喜别白轻重,无所顾忌,以是颇不容于人。昔坐事窜南荒三年,安患难,一不戚于怀。归来颜色和豫,气益刚实,此其过人甚远,不得谓无得于道也。元祐初,司马光甚悦之,以为宗正寺丞。意欲立功名,不免时复上书,又有犯分之举,公议恶之。去通判扬州,在任皎皎当事,府赖以治。更谢景温、王安礼二守,皆相欢喜。于是有少年之过,代还。除知海州,不满意,有所干请。吕大防爱其才,怜其有志,改与密州。言者交攻,乃下淮南考按。转运使张修言有状,然不指其实迹,乃罢密州。时到官数月矣!还京索寞,久之,用恩例乞得太平观。见议者既息,而巩意复有所萌,乃谋得中司特荐,又遍以干求,复除宿州。言者交攻之,再下本路考按。林积意以为无事,而其言媕娿不坚决,劾者言积罔上,请再体量。于是中书具坐谏官郑雍、姚勔章疏,下淮东提点刑狱王桓按实。巩曰是必欲取其有罪而后已,不可留矣。乃去南京待官期。挚与巩实连姻,言者攻巩不释,意有在也。不然,此何等事,而至于如此哉!元祐以来,以不谨被劾者前后非一,皆不体量,独巩如是,事可知矣!宿州固未可保也,巩去未几,郑雍、姚勔及安鼎并乞罢巩宿州,三省议以为然。苏辙欲候体量。既进呈,吕大防曰:「已按其事,欲待其来,而言者又如此,更听圣裁」。挚因进曰:「此一事首尾二年,而言者纷纷不已。事至寻常,独以巩与臣连姻,所以外言疑臣主之。然臣从来不曾与议,今莫若罢巩,以慰言者。俟按见无罪,却还巩一郡,如此亦所以安巩也」。从之。挚季子迹实娶巩女云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九。)。
/(元祐六年六月丙辰)彦若有长子仁恕为许之阳翟令,贪虐不法有状,提刑钟浚按发之,势甚暴。彦若上书言:「臣往为谏官,尝劾王安礼。浚,实安礼党。恐挟此报怨,狱有不平,愿移狱改推」。内批「依奏」。遂于邻路淮南差官,止于许州制勘。狱成,录问官駮以为失重罪,法当再勘。自去年十月始制狱,于是已半年馀矣。知许州韩维奏曰:「此狱连逮三百数十人,今前勘可断者已决四十二人,馀人尚多。方此盛暑,若依朝旨移于亳州置狱,即地远冒暑,淹系可矜!仁恕之妻子已病危笃,士人家尚尔,细民可知。愿止就本州别推」。吕大防与二三公议曰:「仁恕案内自盗赃无所駮,止可约此重断足矣」。召法寺、刑部约法于都省。时六月三日也。明日将上仁恕赃,至追两官,除名勒停,更不再勘。敕下,言者交章,或谓仁恕断轻,失其大罪。或谓前勘未经伏辨,异时可诉,须当再推。或谓如不欲再兴狱,而押仁恕赴台取一审状。其意大抵以挚与彦若婚姻家,事在嫌疑,故力论不已。又皆通诋彦若为前不合妄乞移狱,是上书不实。又云谓浚报雠是诬告,乞重行责。挚闻诸公于上前说彦若以从官诚不宜辄上言,子有罪,听官司治之可也。然彦若父子之情迫切,而言止乞移推尔,谓为不实诬告,非也。言者既不止,遂增仁恕以陈州编管。彦若三不允,而请宫观不已,至是乃有此命。言者惟贾易、杨畏、安鼎,皆言仁恕恃亲党作过,意谓挚也。此事挚首曾面奏,以亲嫌,恐招言者指,且文字不敢与闻,故终始不知其议。每奏及此,先下殿(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六○注文引。)。
/(元祐六年七月辛酉)彦若四奏乞外祠,今得在京,疑其未敢安也。是日内降□章,其间安鼎、杨畏皆言彦若,贾易乃别论常事。前日易与鼎对后,章不即下,人籍籍谓彦若因及挚。今日方降出,则无所及挚。又谓彦若笃学有纯德,若不能言,而中甚刚,然暗于世故,一切不治人事,与人少意,长厚君子人也。救仁恕事虽出于一时迫切妄作,要是父子之爱,难深责之。而言者急攻不释,独以挚故耳。作责词者极口诋之,殊非正言,无一人辨之者。六月二十八日彦若先罢侍读,今又罢学士。
按: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六一注文引。
问候平江守启 宋 · 仲并
出处:全宋文卷四二四一、《浮山集》卷八
二天独有,顷蒙润于绣衣;一水相望,兹闻名于画戟。岁当再闰,春有馀寒。谅惟起处之宜,茂对休祥之集。恭惟某官盛时麟凤,庆阀芝兰。袭家风太末之馀,分诗律江西之派。量凝千顷,挠不浊而澄不清;声彻九皋,发乎迩而见乎远。早埋轮于当道,旋持橐于禁涂。古循吏何以加,狐狸安问;大丈夫此之谓,燕雀焉知。宜登喉舌之司,暂寄股肱之郡。凡兹提封之千里,共记持节之他时。过汉于张,民尚怀于仁恕;维周申甫,上允赖于藩宣。况兹要冲,雅称都会。惟南北朝之交好,方络绎于使旃;念东西府之犹虚,宜雍容于政路。会须赞国,行矣告廷。某飘梗浮生,负薪多病。追往昔之咎,顾面壁以何言;为知己之羞,岂登门之敢望。无复自通于简牍,乃闻曲借于齿牙。喜极舂粮,忧宽索饭。愿承颜于暇日,及赞喜于新春。诏演丝纶,踵汉室三公之拜;榜登龙虎,掩徐卿二子之歌。顺风而前,指期可贺。